在上次度過了足夠可以稱之為史詩級晦氣的一天之後,夏溪陽卻很高興。
因為當天,夏态就退了燒,田斐突然恢複了很多精神,還能去逗夏态玩,并且終于在逗夏态玩的時候笑出了聲。
夏溪陽高興的來不及去計較那些怪異的晦氣,隻是将它刻意或者無意的一窩蜂的藏進了回憶當中。
但好景不長。
田斐開始在夏态八個月的時候頻繁的做噩夢。
夏态以各種方式慘死在她的夢中,她開始失眠、抑郁、焦慮、暴躁。
夏态也開始因為各種原因發燒,生病,徹日徹夜的不醒,但是醫院隻能反反複複得出體質弱和免疫力低的結論。
一切好像都被無知無覺的推向虛空中焦灼的一個點。
終于在這種情況連續半個月之後,這位研究員看着比生夏态時還要憔悴的田斐,以及已經瘦的可怕的孩子,選無可選地給田母打了電話,問她那個被困住的和尚究竟靈不靈。
田母沉吟片刻:“他是我認識的人裡面,最有名氣和能力的一個。”
夏溪陽聞言疲憊的點頭,當天就收拾了行李,帶着眼下深重的烏青和自己的妻子孩子,前往了那座寺廟。
他别無選擇,隻能相信。
這位大師的寺廟離他們不遠,但是位置偏僻并且危險,它建在深山之上,前往它需要爬很長的山路。
夏溪陽和田斐這輩子哪裡受過這樣的罪,尤其是田斐,她的身體因為精神恍惚,一直養的很慢,導緻她現在還沒有養利索。
所幸這座寺廟因為聲名遠揚,很多人來這裡上香,這條路上有很多旅館和休息的地方。
夏溪陽是拒絕讓田斐上去的,但是田斐這幾天的精神狀态實在不容樂觀,他隻能松口,但是還是減緩了爬山的進度。
下午的時候他們到達旅館,為了田斐的健康,夏溪陽決定在這修整一夜。
于是由田斐抱着夏态,夏溪陽暫時的離開他們去買吃的。
田斐正在那好好坐着的時候,突然來了個半隻眼睛瞎的乞丐拿着碗向她乞讨,本來他好像隻是慣例的向每個人乞讨,但是看到夏态,他突然剩下的半隻混濁的眼睛一亮就沖過來。
“這位小姑娘,鬼節出生的?”
夏态正窩在田斐的懷裡睡着覺,因為發燒不舒服,還來回翻着身。
田斐被他那句“鬼節出生”給吓到了,她本就沒好利索的精神因為夏态這幾天的情況又恍惚起來,以至于她當下就沒有停頓的問他:“你怎麼知道?”
瞎子像個神棍一樣詭異地吊着那隻不瞎的眼睛笑着和她說:“我就是知道。”
這個時候夏溪陽回來了。
夏溪陽皺眉,上前一把護住田斐和夏态,往乞丐的碗裡扔了一張一百元,伸手示意他離開。
瞎子笑嘻嘻的收下了,但是沒有走,突然貼近夏溪陽神經兮兮的開口:“我和小姑娘有緣分,勸告你們一聲,上山之後要保護好你們的孩子,你們以為的大師,也可能會居心叵測。”
田斐心中一驚,她現在思考能力沒有以前好,在恍然之下竟然真的相信瞎子是身穿破破爛爛的世外高人,當下腦袋糊塗了個徹底湊上前去。
結果乞丐又突然不正經的笑起來,并且快速推開夏溪陽,企圖去抱田斐懷裡的夏态,高聲的怪笑道:“還有我——!”
田斐一驚,看他撲向夏态,腦袋瞬間完全昏了,她惡狠狠地一把抄起身邊的茶杯,一點不留力氣的砸到乞丐身上。
乞丐當時就倒在地上,一聲不吭。
茶杯碎了,因為他是撲過來的,所以田斐正好砸中他的後背,她那一下完全沒留力氣,夏溪陽在推開他的路上幾乎聽到了乞丐後背骨頭斷裂的聲音。
乞丐重重的倒下去。
夏溪陽趕緊過去抱住驚慌失措的田斐,帶着一種不容抗拒的力度上下順她的後背,田斐抱着夏态發愣,語言系統被徹底切斷,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夏溪陽抽空看了眼乞丐,瞬間愣了一下。
沒有血。
茶杯是被田斐貼近了砸了兩下,之後惡狠狠扔下去的,在乞丐的背上炸成碎片,玻璃應該劃破了他,但是他沒有流一滴血。
人們也紛紛圍上來,旅館的前台也過來了,但是他卻表現的很怪異,他看着這副場景有種習以為常的冷漠和不在意,甚至非常冷靜的安撫了周圍混亂的群衆。
“不怪人家,他自己撲上去的,我看見了。
旅店前台貼心的為他們辯解。
夏溪陽擡頭看他,他就慢慢悠悠的挪到了夏溪陽的旁邊,并拍了拍夏溪陽的肩膀,低聲說了一句:“沒事,他馬上就滾起來了。”
果不其然,乞丐下一秒就完全不像有傷的樣子爬了起來。
夏溪陽和田斐這回真的吓了一跳。
旅館前台歎息:“你們給他錢幹什麼。”
夏溪陽打量乞丐,發現看到乞丐的身上不僅沒有血,而且剛才田斐那一下好像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他連站不穩都沒有。
太奇怪了。
乞丐轉頭迎上他的視線,沒有任何表情,夏溪陽防備的盯着他。
他突然直愣愣的走過來,夏溪陽急忙側身護住田斐。乞丐用吊着的半隻眼睛盯着他,整個面部發黑泛青,他冷聲道:“賠錢。”
“他總是這樣,看到錢給的多的就撲人家孩子,被打了就要人家賠錢。”旅館前台幽幽地在夏溪陽背後說。
之後他又十分小聲地補充一句:“仗着自己打不死。”
後來夏溪陽還是給了錢,夏态和田斐的情況很不好,他們不想耗費太長的時間,也不差這一點錢,就賠了這個瞎子兩千塊。
但是旅店的怪異深刻的刻在了夏溪陽的心裡,他在當天睡覺的時候非常警惕,但是非常幸運,無事發生。
他們休整一晚之後,繼續上山,路上也出乎夏溪陽的意料,一路都平安無事,他們順利地抵達了寺廟。
這裡的寺廟很偏僻,但是不缺香火,聽田母說他們這幾年處理邪祟的事情很是聞名遠揚,總是不缺千裡來尋的人。
但是幾乎踏進寺廟的那一刻起,夏溪陽就有一股不安的感覺。
這種怪異感就如同在醫院裡攀着他的後背爬上來的那種感知一樣,危險、可怕并且糟糕。
這裡很怪異。
寺廟很大,而且這種大不是正常的占地面積大,或者講不僅僅是占地面積大。
他們的建築,每一座房屋,所用的木材都是非常大的,搭牆的用的是一人寬的木頭,房梁用兩人合抱的那種木頭。
這種建築一點都不科學。
進了寺廟走了不遠,一個僧人便過來指引他們,夏溪陽說他們是王連秀推薦來的,來找玄智大師。
僧人一聽,卻露出非常詭異的微笑,輕飄飄的像話語如同鬼一樣從嗓子裡飄出來,他和他們說:“玄智師叔等你們很久了。”
夏溪陽當時就打了退堂鼓。
這裡一切都不對勁,從山下往上來的時候他就有這種感覺,寺廟不對勁,旅館不對勁,僧人不對勁,包括這裡上香的人都給他一種不對勁的感覺。
他幾乎想拔腿就走,但是他轉身的時候看見了在身後的夏态和田斐。
田斐神經質的緊緊抱着夏态,憔悴的臉上一點肉都挂不住,夏态被緊緊包在被子裡面,他瘦的已經失去了生機和神采。
夏态這個時候似乎已經徹底昏迷了。
他發燒的時間太長,身體完全受不了這種程度的虧損,但他即使斷斷續續燒了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承受不住的徹底過去。
田斐霧蒙蒙的眼睛看向他,他沉默了一會兒,拉住了田斐的手,輕輕歎息着說了一句:“走吧。”
他的愛人被折磨的形銷骨立,他沒有辦法坐視不理,哪怕再多的危機,闖一下也不成問題。
無論是面對怎樣的一切,都好過眼睜睜的看着她一步步枯萎着死去。
他們一路被僧人引薦,橫七豎八的繞過很多,連夏溪陽都開始對着來時的路犯迷糊了,僧人領着他們穿過了最中間的寺廟,幾乎是呈對角線的将他們領到一個偏僻的地方,一個最角落。
之後僧人指着一個破敗但是打掃的很幹淨的屋子,和他們說:“到了,施主裡面請。”
夏溪陽沉默了。
這裡可不像有人的樣子。
他張嘴想問一些什麼,僧人卻連句道别都沒有,直接轉身就離開了。
僧人一般不會這麼沒禮貌。
夏溪陽歎息,努力平複自己被激出的一身雞皮疙瘩,摟住了田斐。
他突然想起來那個乞丐的話,他說“你們以為的大師,也許會居心叵測。”
這是第二個說他兒子是女孩的人。
撲孩子的動作是針對每一個給錢的人,但是這句話也是會對每一個人說嗎?還是真的看出來了什麼,來對他們進行提點呢?
但他别無選擇,生機正在他妻子身上流逝,時間變得無比寶貴,他必須要在這座山上帶回去一些結果。
他讓田斐抱着夏态站的稍微遠一點,之後悄悄的拿出了自己防身用的刀,慢慢的接近屋子,在叫了幾句沒有人答應之後,一腳踹開了房門。
門開了之後,田斐當場失聲尖叫出來,夏溪陽的臉色瞬間慘白。
滿屋子的血。
一個僧人的身體四分五裂,到處都是破損的人體組織和破碎的衣服,田斐狠狠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驚恐的眼淚大滴的滑下。
夏溪陽也在見到這種血腥的場景之後狠狠的恍了一下神,田斐的尖叫将他拉了回去,下意識的推後一步閉上眼睛,之後晃了晃頭,看向站不穩的田斐和臉通紅的夏态。
他不能害怕。
這樣一個堅定的信念壓制了他的恐懼,他沒有給自己思維喘息的時間,不讓大腦來得及恐懼,隻是趕快的關上了門,之後回身帶着田斐飛快的出去,并且安撫她。
“小田,不要說,不要出聲。”
接着他稍微提高聲音但是又控制在一定的音量當中:“有人嗎?來人啊,出事了!”
如他所料,喊了十分鐘空無一人。
深山老林的确命案多。
這個時候隻有一件事是絕對不會錯的。
夏溪陽當機立斷:“老婆,翻牆,立刻,馬上。”
“要不然夏态就被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