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吞白頭痛欲裂,惱怒的從車裡面探頭,“又怎麼了?!”
白曠被揍得偏頭,内口腔破裂導緻鮮血從他的嘴角飙出來,結實的身子一個大步的踉跄,白及洲舉着拳頭,臉色陰沉的可以洗衣服。
吞白不是感受不出來不太對,但是他現在本來精神就太好,他沒心思去顧忌什麼人情禮貌,加上他吼的人是白及洲——所以哪怕白及洲的臉肅冷的仿佛寒冬臘月最冷的飛雪,他也毫不膽怯的咆哮出聲:“再打我打死你們兩個!”
白曠卻很快笑起來,哪怕他整個神獸的狀态并不好,可是這個狼狽的踉跄反而讓他更加志得意滿起來,他咧着那張鮮血淋漓的嘴對吞白笑,大聲道:“沒事!吞白,我們馬上過去!”
白及洲面沉如鐵,剛剛揮出去的拳頭上青筋依舊可怖的暴起着,剛才的對話沒有讓他又絲毫的緩和,反而加重了他的憤怒,他牙關的骨頭處傳來可怕的撕摩聲,深邃的眸子一片可怕的死寂。
白曠渾不在意的一笑,他笑得特開朗地看着白及洲,挑釁地:“走啊,白哥。”
白及洲憤怒到極點反而冷靜下來,他冷冷地一勾嘴唇,走上前去抓住了白曠的衣服領子——
白曠什麼時候被他這麼對待過,自打他從被白及洲接生起,都從來被捧在手心,哪怕白及洲看起來總是欺負他,但是它心裡不可能不明白,白及洲對他比一般的人類對子女都好。
他鼻頭一酸,卻依舊倔強的挑釁着看他,說他喪良心也好,說他不知恩圖報也好,反正他不就是理解——
他不理解為什麼白及洲要抛下他。
憑什麼呢?白及洲和吞白白認識幾天,他們已經在一起三年了,三年以來他們榮辱與共,在追殺中奔逃不止,從來沒有誰抛下過誰的想法和舉動,無數次死裡逃生,甚至哪怕白及洲說的是讓他從此以後保護吞白,他都可以理解——
為什麼偏偏是讓他照顧吞白?
吞白有師傅可以照顧他,但是他隻有白及洲,他隻有他——
他隻有将他欣喜着從堅硬蛋殼中珍惜着捧出來的白及洲。
渾圓的淚珠大顆的滾過白曠的臉,從他挑釁的笑容上扭曲的劃過,白及洲還氣勢洶洶的臉突然停滞了一下,他抓着白曠的領子的手也沒有那麼緊了。
白曠就這樣流着淚、扯着别扭的笑,看着他。
半晌後,白及洲歎息一聲,松開了手。
“我怎麼會死呢?”他抹去白曠的眼淚,神情緩和起來,喃喃自語着:“我如果那麼容易死,我就應該在南巫術家族内鬥的過去15年中死去了,我應該在被追殺最嚴重的二十歲死去。”
他拍白曠的肩膀,到底還是不忍心,白曠高大的身形一直晃,他兩隻手抓住白曠的肩膀正住他。
白曠紅着眼睛和他對視。
白及洲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層水光,他陳述道:
“但是我沒有死。”
他垂下眼睛,收斂溢出來的情緒,他平靜的闡述着:“白曠,我沒有死,面對那些我都沒有死,南巫術家族那樣容易死的局我都沒有死,因為我當時覺得我是被命運眷顧的,因為我當時什麼都沒有,所以我不怕任何的後果,爛命一條就是幹,死生不論我隻想讓那些人不痛快,但是南巫術家族在三年前正式宣布破滅之後,我就有一種詭異的不平靜——在這三年裡面,我過的太安穩了。”
他的表情甚至随着描述泛起來一點苦意,他仿佛很不享受這樣安穩的生活一樣,表情之中充滿了不舒服和抗拒,還有被他在多年的冷靜之下壓制下展露一點苗頭的——
——一絲隐隐的不安。
“我這三年太順利了,我成功了潛入了兩方特設監獄,成功的将剩下的兩個勢力打的雞毛一地,成功的帶大了你,甚至在三天之前——成功遇見了吞白。”
白曠的委屈消了一點,但還是扁着嘴看着他。
白及洲苦笑一下,“其實我當時見到吞白的時候,第一反應是驚豔,第二反應是惶恐。”
白曠不想聽下去了,他拽住白及洲的袖子。
“古人說生于憂患死于安樂,我現在已經因為過度的安樂而陷入一種對于死亡的恐懼中了,我開始無緣由的擔心,這個世界上還有可以克制南巫術的方法,可以讓人的靈魂都毀滅的方法——那時我又該怎麼辦。”
白及洲放任陰涼的風穿過自己的發絲,他看着地上卷起來的落葉,怅然若失的笑了一下,失神的呢喃了一句:
“我會死嗎?”
白曠不受控制的向他靠近一步。
“——你們還沒有結束嗎?!!!”
白及洲和白曠同時擡頭,看向又一次怒氣沖沖打開車門的吞白。
吞白氣得頭發都要豎起來,他咆哮:“我等的頭都要昏成漿糊了!你們還要濃情蜜意到什麼時候?!”
白曠的眼淚停在眼睛裡面搖搖欲墜,卻拍了白及洲的肩膀,安慰他。
“……開心點想,也許生于憂患剛剛開始。”
白及洲失笑,他看着吞白皺在一起的小臉和露在外面的纖細小腿,很快走上前打開車門,将眼睛都睜不開但是怒氣騰騰的吞白請了回去,将還在神遊天外怅然若失的白曠推進了副駕駛。
“走吧,”他鎖好安全帶,心情特别好的提議,“我們先去吃飯吧,休整一下,晚上再去祖祠。”
車子很快發動,載着一廂喜怒怨哀緩緩的行駛起來,樹葉随着風卷起來,踉踉跄跄地跌到車上,别住了标識,然後随着風鼓起身子,将那邊緣的黃色順着風的力道脫去。
土路上車子留下輪胎的印迹,鳥在樹上啄出喙痕,花也留下蜜蜂作為見證,它們毫無畏色的成長着——
哪怕下一步是枯萎的結局。
可是生命本也可以在安樂中死去。
“你必須告訴我為什麼要去連家的祖祠,”吞白恨恨的吃下一口紅燒肉——這已經是他今天的第五份了,但是他看起來還沒覺得膩,“不然到時候我可能會把行動搞砸。”
白曠現在對他的感情很複雜,一方面他看吞白就覺得藍顔禍水,另外一方面他還挺喜歡吞白的,因為吞白性格挺好,他因為自己的小脾氣和吞白鬧别扭不值得——
吞白一臉奇怪的看着表情複雜的他,氣勢洶洶地虛假的關心道:“你要上廁所嗎?這樣看着我。”
他收回吞白性格挺好這句話。
“也沒有什麼,”白及洲接過話,為他解釋,“我發現了一些詭異的點,所以有了一點猜測。”
吞白“哦”一聲,整個人還沒有從難受中緩過神,所以他面無表情地請求着:
“詳細說說。”
白及洲:“……就是你有沒有發現,連城野請的通靈者和連北都請的通靈者給出了下次見面的時間很詭異?”
吞白回憶:“連城野明天晚上,連北都明天下午,有什麼問題嗎?”
白及洲問他:“你說,如果按照這個時間,連家兩位都是以殺害對方作為最終目的,最先死的人是誰呢?”
白曠:“肯定是連城野先死啊。”
白及洲認同的一點頭,接着說道:“這就是最恰好的點,為什麼連城野的時間恰好和連北都的時間貼在一起,但是連城野的時間又在連北都之後。”
白曠莫名其妙:“人家随便排的吧,正好這個時候東西準備完成吧,老哥,你也别太失心瘋。”
白及洲不太認同,他搖了搖頭,“這其實是很怪異的,你看,連北都委托的靈異者,年輕、甚至自薦上門、已經幫連北都換了遺囑,但是詭異的是,他沒有給連城野的遺囑換完全,隻換了一個尾巴,導緻每個人都起疑。”
吞白也随着他的話思考起來,他認可的一點頭,“的确,這裡面有一些關節是很蹊跷的,連城野的委托人是一個老頭,之前已經為他解決了随輕舟——也就是咱們的委托人,但是,他一直沒有非常想要幫助連城野解決問題的意願,一直在問他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像什麼你真正希望的結果是什麼,你願不願意和你的兄弟共享财産之類的,不對——等等!”
他猛得瞪大眼睛,混濁地腦袋瞬間清醒的仿佛被涼水從頭澆到尾,他震驚的看向白及洲,白及洲卻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吞白感覺一股冷意一路從腳底下寒上腦瓜頂,整個人都不受控制地打了一個顫。
白及洲冷靜地說完他沒有說完的話。
“而連北都的委托人,也曾經莫名其妙的勸告着連北都,讓他和他的兄弟共享财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