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酉時,飛鳥歸巢。
酒旗在暮風裡簌簌作響,蒸糕的熱氣混着胭脂香撲面而來。
杏花城城中心的街坊格外熱鬧,行人紛紛攘攘于其中,各個鋪子敲鑼打鼓,夥計們站在門口大聲吆喝着,一派熱鬧。
“老伯您這糖畫畫得可真精緻呀!看着都好吃!我要兩個糖畫,一個兔子和一個小狗,錢放您這了!”
“哎呦,這裡還有一個小點的,送給小娘子,便宜得很,連幾文錢都不值,小娘子可不要拒絕了。”
“那多不好意思,謝謝老伯!”
山盼笑得一臉乖巧開心,悄悄在攤位上多放了數十文,雙手接過三個糖畫,十分自然擡手将一個兔子放一邊的宿容身前。
此時的宿容一手拿了五個油紙包,另一隻手拿了兩三串糖葫蘆,見伸過來的兔形糖畫,眸子閃過無助和無奈。
二人從酒樓出來,一路朝着賣杏花糕的鋪子而去,隻是在路過幾個坊市時,山盼自然而然停住腳步在小攤販之間遊蕩。
好吃的?
買!
好玩的?
買!
沒見過的?
買!
山盼不僅給自己買,連帶一邊沉默跟着她的宿容也有一份。
他拒絕過,可她的理由是報恩。
他再拒絕,她便用格外傷心的眼神直直看着他,直到他願意收下。
買到後面山盼實在拿不住,隻好雇人把東西送到客棧。
瞧見一旁宿容無助地望着兔子糖畫,她努力止住笑意和惡趣味,隻是笑得眉眼彎彎一臉無辜。
本想繼續觀察他會怎麼做,山盼卻聞到一股杏花糕的香味,鼻子一嗅,香味更濃。
比魔山賣的還要香!
山盼心急難待,也懶得觀察宿容了,直接将糖畫怼宿容唇間,轉身去找杏花糕香味來源。
宿容無奈,隻好張嘴含着糖畫,口腔立馬被塞滿,滿滿都是糖畫的膩人甜味。
他素來不嗜甜。
糖塊在口中突然碎裂,尖銳棱角擦過上颚,他下意識用犬齒扣住糖片,甜腥在舌根炸開,激得喉結一滾。
他隻覺嘴中糖的溫度有些灼人,望着山盼急匆匆的背影,恍惚間竟錯覺是那抹杏黃衣角在唇齒間灼燒,壓擠着他,悶得心發顫,又粘又黏。
他愣了會,又快步跟在她身後。
山盼繞過行人和一家又一家鋪子,來到偏僻小巷一家偏僻的糕點鋪子前。
木門上是多年時光留下的龜裂紋路。
門開着,看不見夥計,山盼擡步進門。
鋪子裡是濃濃的糕點香,混着好聞的木頭味,眼前櫃台擺放着零零散散的糕點,還有些面粉漬。
顯而易見,好吃的都已經被光顧得差不多了。
裡屋裡的人好像聽到動靜,走出來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奶奶。
山盼注意到了她,對老奶奶歉意地笑笑,道:“老人家,抱歉打擾您了,我以為您這還沒打烊,聞到一股杏花糕的香味就進來了。”
老奶奶慈祥瞧了瞧山盼,道:“還沒挂上打烊牌子,看來小娘子對杏花糕很是喜歡,隻不過最後幾塊不能賣給小娘子了,它要拿給家中稚子,小娘子去看看其他鋪子吧。”
山盼遺憾道:“老人家您家的杏花糕和其它家都不一樣,那我等明天來買。”
老奶奶也頗感遺憾,“那麻煩小娘子明日再來了。”
“好,老人家明日再會。”
老奶奶點點頭,山盼轉身,撞進一雙墨色眸子裡。
宿容正在門口望着她,兔子糖畫已經不見了。
見她看過來,他又垂眸。
山盼靠近他,看他一眼,沮喪地往前邊走邊說:“宿容你來了,我們走吧,明日再來這裡。”
宿容抿抿唇,跟在她的身後。
二人又漫步到其他鋪子,宿容見她已然沉浸在新東西的好奇中,指尖輕叩劍柄,默默轉身離開。
他重新回到山盼沮喪離開的鋪子前。
老奶奶正鎖着門,見有人來,還是和那小娘子一同的小郎君,有些不解,“小郎君,鋪子打烊了,明日再來吧。”
小郎君隻道:“叨擾了,我來向您買樣東西……”
……
山盼漫不經心打量着各類沒見過的東西,宿容不見了她當然發現了,但他不說,肯定不想她知道,她就懶得去找他了。
擡頭打量着四周,山盼眸中閃過微光,一路過來她發現的幾家藥鋪、醫館都挂着一個牌子。
白家藥鋪。
白家白家,“杏花藥”白家。
山盼若有所思。
餘光瞥見宿容的身影,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周邊的鋪子上。
宿容悄然無聲靠近,見山盼仍在看着鋪子,似乎沒有發現有一個人消失,不禁頓住腳步,眸子暗了暗。
他最後抿唇,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
潘姑娘不會武功,沒有發現才是正常。
而且她在看其它東西。
“快來快來,那兩家鬧起來了!”
“什麼?兩家鬧起來了!”
“真的假的?”
“什麼兩家?哪兩家啊?”
“怎麼回事啊?”
動靜大,周圍人起伏的驚呼疑惑聲也很是清晰傳到山盼耳中。
她偏頭去看宿容,覺得距離不夠,又湊到他旁邊,小聲道:“他們講的是不是那兩家?走,我們也去看看熱鬧。”
宿容皺眉,明顯看得出他不贊同。
但見山盼眼中的好奇,他又松開了皺緊的眉,輕聲道:“好。”
他上午去找一些人時,從他們口中得知城中那兩家的事,也認出和潘姑娘一同吃飯的二人是誰。
但潘姑娘隻是看看罷了,想必也不會被扯進那兩家的事中。便是扯進也無礙,他如今武功至少能護她平安無事。
隻不過……
宿容開始擔憂自己武功不夠時,能否保毫無武功防身的潘善姑娘安全。
山盼蓦地覺心裡發毛,連帶鼻尖發癢,搓了搓手臂,連忙朝兩家鬧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