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盼望着手中藍玉瓷瓶,又擡眼哀怨看了殷昭飛一眼。
春光正好,一向閉緊的房間此刻散着暖意,微風透過木窗的縫隙吹動床四角的鈴铛,又擾簾幕的安甯。
床上躺着個面色蒼白的人兒,蓋着被子,正閉眼睡着覺,呼吸聲均勻和穩。
睡得真香。
山盼忍住想要把她搖醒的沖動,低頭瞧着瓷瓶,又嫌棄似地迅速移開眼。
如果不是還有點用處,她要把這個瓷瓶連帶裡面的毒蠱一起扔了。
早知道不和殷昭飛說她中的是蠱了。
山盼又見殷昭飛安心睡覺的模樣,心情還是舒暢了點。
她第一個病人好歹被她治好了。
取毒蠱的過程很輕松,除了殷昭飛痛了點。
她的内力莫名其妙格外溫順,連那該死的黑線都沒出現。
山盼起身,把藍玉瓷瓶塞進身邊木箱,随手把木箱提起便向門外走去。
門口處站着殷副家主,他正一臉擔憂向門内盯着。見山盼面上輕松走了出來,他連忙上前殷勤詢問:“潘神醫,昭飛情況如何?毒成功解了嗎?”
山盼聞言點了點頭,輕聲道:“她在裡面睡覺,殷伯父我們邊走邊說。”
殷副家主立馬懊惱,一邊向院子快步走去一邊小聲道:“好,我怎麼擔得起潘神醫的一聲伯父,我姓鐘,名直,潘神醫喊我殷直或鐘直便好。”
山盼聽到他的話,腳步頓了頓。
她記起那天晚上在客棧裡聽到的殷家情況。
殷家如今家主姓殷名詠,是極擅武功的一人,老家主便是看中這一點把家主位給了她。
殷詠成為家主後覺得需要成家了,沒有嫁也沒有娶一個同樣勢力的男子,而是把身邊一直跟着她照顧她的侍衛娶了。
這一舉動立馬在杏花城引起軒然大波,成為幾十年來城中人愛讨論的話題。
山盼突然揚唇笑了起來,繼續走在殷直旁邊。
殷家主是個有趣的人,她已經迫不及待要見到她了。
“伯父不必妄自菲薄,而且我和掠霄一見如故,自當喊您一聲伯父。不過伯父不用叫我什麼潘神醫,叫潘善就行。”
見殷直一愣,山盼又道:
“掠霄的毒已解了,今後讓她好好休息便可恢複基本的健康,但她因經脈盡斷身體脆弱,需用心保養,藥雖能解一時之急卻沒有持久的調養有用。府中醫師水平都不錯,伯父不用太過焦慮掠霄什麼時候好,她現在需要的隻有時間。”
殷直本在山盼建議他喊她的名字後想開口,卻被山盼一番話占據全部心神。他一邊聽一邊點頭,心中将她的話牢記在心,心情也因她的話而微微放松。
潘神醫說得沒錯,昭飛現如今最需要的确實是時間。
隻不過……
殷直又因為另一個事焦慮起來,于是他開口道:
“多謝潘……小善,你的話伯父都記着,隻不過伯父還有另一個問題,小善能否為伯父解答?”
山盼見他猶豫不定,心中明了。
“掠霄的經脈我無法做到複原,抱歉。”
“小善不必道歉,這個問題是伯父強人所難了。”
殷直失落,回答很是迅速,生怕山盼誤解。
山盼臉上的笑意早不在,她輕輕歎了口氣。
如果可以,她也想恢複殷昭飛的經脈。
她也想看看鮮衣怒馬,肆意快活的殷昭飛是什麼模樣。
可她隻是擅長下毒,醫病救人隻是半吊子罷了。
經脈複原,她真的不會。
忽然,山盼腦海中浮現了一個人影。
她記起那個三年前被她在魔山撿到救下的那個人。
或者說女孩。
那人遊曆到魔山嘗了口毒草直接暈在山裡,如果不是山盼在山裡找毒草碰巧看到了,那人會直接被山中野獸吃抹幹淨。
救醒後那人被山盼強硬押下來還救命之恩。
總是瘦瘦小小的,背着一個藥筐。
明明年紀不大,醫術卻格外強,和她的毒術水平相近,她的醫術還有一部分是從那人那裡學來的。
三年了,那人的醫術應當更加精湛,就是不知道那人嘗百草嘗死了沒。
分别後山盼給那人寄過許多信,可那人雲遊四方很少回信,山盼便每個月寄一封,收不收得到回信全憑緣分。
一想起那人,關于那人的的回憶便蜂擁而至。
山盼這才想起這個月她還沒有給那人寄信。
都怪魔山外的一切把她迷花了眼。
山盼打定了主意,卻沒有和殷直說些什麼。
有小厮小步跑到殷直身邊,小聲說着什麼,殷直表情肉眼可見焦急,但還是将情緒穩定下來對着山盼開口。
“小善可要去休息?關于報酬伯父待會讓人送到你的房間,伯父還有事情要忙,隻能先走一步。”
山盼點點頭,“好,伯父去忙吧,我回房間休息去了。”
聽到山盼的回答,殷直點點頭轉身急匆匆離開。
山盼最後看了殷直背影一眼,朝着自己房間走去。
聽殷昭飛說,她母親殷家家主殷詠和她妹妹殷家二小姐殷明月如今在白家退婚,四天未歸,不知道殷直是不是去處理此事。
山盼走着,腦海回放着殷昭飛和她談毒蠱是誰下的那一幕。
……
“殷昭飛你知道你身上的蠱是誰下的?”
山盼頗為疑惑。
殷昭飛聽到,似是自嘲般笑了笑,“我知曉。”
山盼更不解了。
“我可以問是誰嗎?”
殷昭飛笑容漸漸隐了下去,表情十分冷,卻又十分複雜。
“白籁。”
……
“潘姑娘?”
山盼被喊聲拉回思緒,眼前是一片黑衣。
?
他什麼時候來了?
她擡頭看去,宿容正低頭望着她。
眼睛真漂亮,像她從前收藏的毒草上的果實。
黑又沉。
山盼沉默于二人身高差異,不禁後退幾步。
他憑什麼長得這麼高?
宿容見狀抿了抿唇,拿着一個木盒的手指緊了緊。
山盼頓了頓,笑問:“宿容你怎麼來了?”
宿容回道:“你沒吃早餐。”
他說着,把手中的木盒遞到她身前。
山盼低頭看去。
和上次送杏花糕一樣的盒子。
“宿容你又去買杏花糕了?”
“……嗯。”
語氣藏着微不可查的失落。
她真是太聰明了,上次沒說果然是正确的。
想着,山盼嘴角蕩着彎彎的弧度,眼中也漾着笑意,“謝謝你,宿容你真好!你吃了嗎?要不要我們一起吃?”
如果早點送她她會更開心地感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