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聲的是一個中年男人,身形清瘦挺拔,身上衣料雖是半舊的素棉,漿洗得極潔淨。
他的兩鬓已染霜,銀絲與黑發在發冠下绾得一絲不苟,語氣帶着溫和。
像個讀書人。
山盼下意識瞄了宿容一眼,又迅速收回視線。
成宛身邊是楚洛川,她看到他時二人正好對視上。
像是一直在看她。
山盼眨了眨眼,楚洛川像是觀察到了,頓時露出幾顆大白牙笑起來,傻氣橫生。
山盼無語的同時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一隻手用力握緊。
她偏頭不解看去,宿容隻是抿緊唇瓣深邃望着她。
“拜師禮稍候進行,諸位可多嘗嘗鳴山特産。”
成宛在上方開口,宿容也随後開口。
“吃東西吧。”
輕輕一句話将剛才的舉動揭過去,宿容低頭為她夾菜。墨發随之垂落,将潔白完美的下巴下颌線擋住些。
看上去有點像受氣的小郎君。
山盼瞧着他的動作笑出了聲,“那你總得把我手松開吧,不然多不方便吃呀?”
“是吧,宿容。”
“……”
宿容的動作頓了頓,慢慢松開握緊山盼手的手。
“好。”
掌間的溫度立刻下降,他又抿了抿唇,重新拿好筷子。
這些小菜她不吃,他要幫她挑好。
山盼撐着下巴好整以暇看他。
“久仰莊主大名,此次前來參宴實在是幸運至極,隻不過在下有一個問題。”
有一個女子從座位上站起,對着主座成宛抱拳行禮。
“哦,請說。”成宛笑着回她。
女子頓了頓才道:“聽聞鼎鼎有名的君子劍曾經是莊主愛徒,不知他此次可來了,能否有幸見見君子劍的風姿。”
在她說完後,大堂一些人頓時開始起哄。
“對啊對啊,不知那君子劍來了沒。”
“說來也怪,今年都沒有怎麼聽到過他的消息。”
“年初不是傳他接下伍塗的通緝令,如今五月還沒抓到?”
……
山盼聽着大家的讨論,成宛并未出聲,隻是很快地與她對視一瞬便移開目光。
看我幹什麼?
山盼幹巴巴笑了笑,偏頭去觀察宿容。
要看也是看他才對吧。
面具将宿容半張臉掩住,令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他隻是默默地給她夾菜。
山盼立馬心癢癢,于是她道:
“君子劍。”
宿容動作僵硬一瞬。
“怎麼了?”
“他怎麼這麼有名?”山盼眨眨眼,“我好像聽說過他。”
語氣輕松,卻讓宿容整顆心都懸了起來。
他盡力自然地問:“聽說過他的什麼?”
“死古闆老正經,傳他貌美其實不然。”
一句話順口溜般從她的嘴裡吐出,宿容呼吸一窒。
“你……似乎很是不喜他。”
“對啊,但是他好像真是個好人。”
山盼笑得很開心,眉眼彎彎十分無害。
“宿容你見過他嗎?他長得好不好看?有沒有你好看?”
“……”
宿容嘴唇動了動,沉默片刻後才道:“沒有。”
山盼笑得更開心了。
“他是不是叫……”
“魏奚止?”
“嗯。”
他輕輕回她。
“咳,諸位靜靜。”
成宛終于開口了,内力将聲音擴大到整個大堂,所有人瞬間安靜下來,紛紛朝主座看去。
“奚止他今日有事并未來,諸位談論其它事吧。”
大家似乎有些遺憾,談其它事情的興緻都不大。
過了會,有人喊:
“吉時已到,行拜師禮。”
大堂各位齊齊停下動作,噤聲觀禮。
台上擺上香案,贊禮于旁開口:“令月吉日,始加元服……介爾景福。”
“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永受胡福。”
“以歲之正,以月之令……受天之慶。”
“請長者入席。”
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上前對着香案中的香爐插香行禮,随後退在一旁。
贊禮繼續喊,接着是楚洛川拜楚洛川拜完成宛拜,楚洛川遞拜師帖敬束脩禮,成宛接過楚洛川行拜禮三叩首,成宛回禮楚洛川再拜後楚洛川敬茶。
之後便是聆訓。
山盼頗有興緻觀察着二人。
原來拜師這麼複雜,想當初她拜三長老為師,他讓自己磕了一個頭就成了。
贊禮道:“禮成。”
楚洛川向容平生他們行禮,成宛笑着和祝賀的人談話。
前邊的熱鬧,更襯得後邊的安靜。
山盼覺得有些無聊,用胳膊肘碰了碰宿容。
“菜也吃了禮也看完了,我們要不要溜走?”
“好。”
但山盼還沒站起身,楚洛川便臭着一張臉靠了過來,見山盼看向他,臉色好看了些。
“望之這些菜好吃嗎?”
他笑着湊在山盼小桌前。
“好吃。”山盼點點頭,“你怎麼過來了?”
“帶小川來拜拜師弟。”
楚洛川還沒回答,一身棕衣走來的柴樂笑着開口。
“畢竟是師弟,還是帶小川見見師兄才好。”
“不勞師兄費心。”
楚洛川冷冷回柴樂。
要不是柴樂開口,師尊也不會讓他過來找魏奚止。
如果不是望之在,他根本不會喊這人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