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盼猛地從床上彈坐而起,冷汗浸透裡衣,黏膩地貼在脊背上。
眼前仍殘留着夢中那人的笑容,腦袋像被人狠狠砸了一下,又被蠻力撕扯開來,令她難以呼吸。
她急促地喘息着,胸口劇烈起伏,仿佛有千根鋼針在肺腑間翻攪。心口一痛,喉間突然湧上一股腥甜,她下意識捂住嘴,卻還是遲了一步。
"噗!"
一口鮮血噴濺在幹淨的錦被上,血珠順着她的指縫滴落,又在衣裳上洇開一朵朵暗色的花。
山盼怔怔地看着掌心刺目的紅,口中還殘留着鐵鏽般的苦澀,她忽然扯開袖子,又看到了那條黑線。
她連忙掀開被子爬起來,略過鞋履,腳步踉跄去找藥箱。
渾身都在痛,從内到外的痛。
眼前景物虛糊難辨,内力一片混亂,山盼晃了晃頭,靠近藥箱時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伸手搜着藥瓶。
她忍受得了痛苦,卻不想忍受它。
她不該因為穆年的挑唆而去傷害自己身體學毒,如今毒侵全身,她連救自己都做不到,隻能靠不用辛辛苦苦修來的内力緩解。
藥瓶被一瓶一瓶丢出,山盼動作一頓。
她想到了那個人,那人如今應該在杏花城為殷昭飛治療,連經脈寸斷都能治,她這種情況也一定能被治好。
山盼深呼吸一口氣,抓住自己需要的那個瓷瓶,倒出幾顆藥丸吃了下去。
她等下就給那人寫信。
她癱坐在地,等着内力不見,體内痛苦消失,可内力沒有消失,她還是痛。
山盼一時有些恍惚。
她不想割自己了,她好痛。
魏奚止呢?
她要去找宿容。
山盼雙手抓住旁邊的柱子撐起身,腳步虛浮淩亂地向門口跑去。
“宿容!”
忽然她腳下一軟,整個人向前栽去,山盼下意識閉上眼,眼前一片黑暗,可和想象中的冰冷堅硬不同,她靠在了一塊柔軟的東西上。
“望之。”
宿容熟悉的聲音響起。
山盼睜開眼,眼前是一片玄色勁裝,她正貼在他的胸肌處。
宿容跪在地上,将她牢牢托在懷裡。
手臂傳來溫熱和不小的力氣,山盼擡頭看見他眼中的緊張和擔憂,有些失神。
她望着他喃喃道:“好痛,我好痛。”
宿容皺緊眉頭,此刻無比清晰感受到她體内内力的混亂。
他并沒有說話,隻是放輕了手中動作,用自己的内力去疏導她。
山盼安靜地趴在他身上,隻是一瞬間不到,她便瘋狂在他懷裡掙紮起來。
“痛!”
宿容下意識停住内力,緊緊抱着她不松手。
山盼眼前忽地出現幾個從前她殺死的人,她一驚,隻是下意識将内力附在拳頭上,用力朝那些人打了過去。
“唔。”
宿容唇畔立馬湧出腥紅,但他還是将她牢牢鎖在懷裡,他不敢傷她,隻好一邊被她用力打着一邊準備空出手将她點穴。
“少主……”
“去死!”
山盼隻覺他們蓦地将她死死抓住,她驚惶不定,使勁将他們打了出去,自己則退後幾步,她下意識去找她身上的毒,卻找不到絲毫。
山盼無措時看到那些人正朝她撲來,她一邊躲避一邊去找武器。
四周在颠倒虛幻,山盼咬了咬牙,終于找到了一柄劍,她連忙朝那些人刺過去。
那些人往後退着,她一喜,便握着劍朝那些人砍去。
宿容緊緊鎖着眉,躲避着山盼的劍,見她房間物件已經被打倒,不禁往門口退着,引着山盼至院子。
“望之。”
他一邊躲着她,一邊喊着她試圖将她的理智喚醒。
但她聽到他喊她,情緒更為激動,劍在她手中如同瘋了的遊龍般朝他襲來。
宿容一時來不及躲避,劍尖直直戳進他的肩膀,他抿緊唇瓣并沒有出聲。
血腥味立馬逸散在空氣中,眼前的人兒似是怔愣住了。
宿容幾乎是瞬間将她牢牢禁锢在懷裡,雙手将她的雙手抓住。
山盼立馬開始劇烈掙紮起來。
“放開我!”
她腦中似乎有兩個小人打着架。
一個小人說:
“他們早就死了!山盼你在打誰!”
另一個小人說:
“他們又來找你了!快殺了他們!”
“閉嘴!”
山盼一邊掙紮,一邊兇狠地看了眼前那人一眼。
那人隻是緊鎖眉頭,絲毫不動。
“放開我!我要殺了你!”
“不準殺我。”
宿容控制着山盼的兩隻手,語氣平淡。
“望之。”
山盼隻覺這人讓她覺得熟悉,身上又開始痛起來,讓她難捱,隻覺腦袋又變成一團漿糊。
“我要殺了你。”
“讓我殺了你。”
她看着他,快速地開口。
“好。”
他先是沉默了會,又淡淡地回她。
山盼聽到他的話,明明是她想要的答案,但她隻覺頭額外的痛。
她蓦地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
宿容沒動,隻是垂眸看她,然後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她的發絲,又輕輕地蹭了蹭她的頭。
脖頸處肌膚傳來被咬破的刺痛,然後是牙齒的硬度和她唇的柔軟。
他隻是緊緊地擁住她。
“嗚……”
咬傷他的人忽然發出近似嗚咽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