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時間後奈雲發現,菜單是按周輪換的,一周七天不重樣。等到下一周,奈雲就能直接複制之前的,倒也省事了不少。
有一天靜溪給奈雲發信息說,隔壁床的大姐今天治愈出院,臨走跟靜溪說咱們這種血液的毛病就靠吃,以前她特别的挑食,現在養成習慣了什麼都吃,嘴壯了以後病也好了。
奈雲對靜溪說:“那你也要多吃飯啊,其他有什麼想吃的也告訴我,我給你買了送過去!”
靜溪說:“好”。
奈雲再次想起了靜溪第一次腦出血手術那天,他們在醫院門口見到長相肖似五舅媽的人,想到五舅媽當初白血病晚期住在解放軍總院血液科病房瘦得不像話,奈雲很怕靜溪會和她一樣。
核磁和PET-CT的結果出來,情況差到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靜溪全身很多不好的黑影,頭、頸部、胸、腰椎、胯骨、腿……散布各處。
管床大夫謹慎地說:疑似腫瘤,但也可能是膿包和水腫積液。能否确診還要看穿刺的結果。
陳星拿着片子找到康教授,康教授搖搖頭說:“不太好。”其實,片子也已經印證了當時康教授的論斷。
陳星再次要給康教授下跪,懇請大夫救救自己的女兒。旁邊小護士趕忙攔住了,康教授歎息一聲說:“再看看骨穿吧!”
靜溪不認,得知結果後她同樣不能相信,她不能接受自己竟然病得這樣重。
奈雲跑去問時恒之,時恒之對她說:“每一個黑點都極小概率是好的,是積液炎症,大概率是不好的。這樣渾身下來,所有黑色部分都是良性的可能幾乎就為0了,而不好幾乎是肯定的。”
奈雲一哆嗦,知道他說的是對的。
後來聽大夫說,靜溪骨穿那天疼得不行卻全程咬着牙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針管拔除的時候流血不止,腰上黑紫一片,她的凝血功能實在太差了。
靜溪滿懷希望等待檢驗結果,穿刺第二天就詢問管床大夫,管床大夫告訴她:“骨穿沒事!”
靜溪高興得不行,第一時間發信息告訴奈雲。
奈雲也很高興。
但緊接着,第四天大夫就通知家屬,骨穿的确沒有提取到癌細胞,因為根本就沒有提取到有效的樣本液,骨穿失敗。
……
糟糕的心情已經不能用語言來形容。
醫生最後給出的結論是:靜溪是惡性腫瘤晚期引起的DIC。乳腺癌腦轉移、骨轉移、肝轉移。
靜溪最後給奈雲發的信息裡寫:我還是不能相信就是不好的。
這天夜裡,承受不住巨大打擊的靜溪再次腦出血,醫院打來電話,詢問如果人不行了,要不要進行插管搶救?
奈雲慌張地問大夫,她記得入院時靜溪母親曾簽過此類的同意書。大夫告訴她,當時簽的都是同意,同意插管,同意一切創傷性搶救。
奈雲沉默了一瞬,在腦海中迅速過了一遍所有的可能發生,才說:“那就還沿用之前的方案吧。”
醫生說好,他們也會竭盡全力避免最差的情況發生。
挂掉電話,奈雲渾身冰冷顫抖。
這一宿極其難挨。
好不容易盼到天亮,奈雲才敢打電話通知所有人,然後驅車直奔醫院。
靜溪還算平穩,出血已得到控制,隻是時而昏睡時而清醒。
血液科已經沒有更多可做的檢查以及治療。
管床大夫和家屬商量,是否要将病人轉到腫瘤科去做針對性治療。
事已至此,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腫瘤科在西院區,轉過去需要辦理繁雜手續。
在轉科室前,醫院還請了律師來和家屬講明治療上的難度及可能存在的風險,如果家屬同意簽署了法律文書,那麼才可以轉過去繼續治療。
意思就是:死馬當做活馬醫,醫不好請家屬理智對待。
能夠接收治療已經感激不盡,必定是千依百順,無有不應的。
救護車拉着人從東院轉到西院,護工高姐也跟了去。
見到靜溪的時候人是醒着的,說什麼隻點頭回應,始終繃着臉,情緒極差。
腫瘤科梅主任直接對家屬說,還有三到六個月的生存期。
陳星受不住全程都在嗚嗚地哭,陷入即将失去女兒的痛苦中。
大夫給出的治療方案是等腦出血控制住後進行小劑量化療,但目前由于病人情況危重,希望能有家屬和護工一起在病房進行照顧。
為了方便陪護和治療,醫院還給靜溪安排了一個單人間。
于是陳星回家收拾東西,準備第二天入院陪伴照顧靜溪。
靜溪轉從東院轉到西院那天,時恒之也全程跟着。路上他對奈雲說:“其實醫學也有很多力所不能及的時候。”
語氣中充滿無力感。
奈雲回答說:“醫生是救助者,不是救世主。醫生的偉大之處就在于以醫學的有限性去對抗無限的疾病,不該再被苛責。”
時恒之啞然看着奈雲,心中萬般情緒湧動,他感覺自己完蛋了,從沒有哪個女人讓他如此心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