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灑在貝家别墅三樓鋪着柔軟地毯的走廊上
本該是溫暖明媚的時刻,空氣中卻彌漫着一股揮之不去的、粘稠的沉重。
何古背靠着冰冷的牆壁,站在三樓的走廊陰影裡。
她穿着一件質地柔軟的米白色羊絨開衫,裡面是同色系的絲質吊帶裙
但此刻這身優雅的家居服卻掩蓋不住她身體的緊繃和脆弱。
她臉上戴着一副寬大的、幾乎遮住半張臉的黑色墨鏡,鏡片在晨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這絕非她平時的風格,她更喜歡明亮或優雅的配飾
墨鏡下方,能清晰地看到鼻梁兩側未完全擦幹的淚痕,以及下眼睑難以掩飾的、駭人的紅腫——那是幾乎哭了一整夜留下的印記。
她的嘴唇緊抿着,失了血色,微微顫抖,洩露着極力壓抑的巨大悲痛。
她手裡緊緊攥着手機,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唯一的支撐點。
小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6歲的江幸穿着何古給她準備的粉色小兔子睡衣,何古特意選的可愛款式,希望能讓孩子心情好些
江幸揉着惺忪的睡眼,從她的星空主題房走出來。
她睡得并不安穩,小臉上帶着一絲懵懂的不安。
昨晚媽媽沒有像往常一樣哄她睡覺
是何姨,抱着她,何姨講的故事也似乎帶着哽咽。
她下意識地在尋找熟悉的身影。
“何姨?”
江幸軟糯的聲音在安靜的走廊響起,帶着剛睡醒的含糊。
何古的身體猛地一僵,像受驚的鹿。
她迅速側過身,用手背飛快地、幾乎是慌亂地抹了一下墨鏡下方
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扯出一個盡可能自然的笑容,才慢慢轉過來。
“小幸?”
何古的聲音刻意放得輕柔,卻帶着一絲無法完全掩飾的沙啞和疲憊
“怎麼起的這麼早呀?是不是這裡的床沒有小幸自己的小床舒服?”
她蹲下身,試圖讓自己的視線與小幸齊平,隔着墨鏡看着眼前這個酷似摯友江姜的小女孩。
心口的劇痛幾乎讓她窒息,但她必須撐住。
江幸搖搖頭,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何古臉上那副突兀的大墨鏡,伸出小手指了指
“何姨,你為什麼戴這個黑黑的眼鏡呀?是在玩躲貓貓嗎?”
孩子的直覺讓她感覺到一絲異樣,何姨的聲音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何古的心猛地一抽,幾乎要潰堤。
她強忍着,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輕快一點
“嗯…何姨眼睛有點不舒服,怕光,所以戴一下。”
她迅速轉移話題,擡手輕輕撫了撫江幸睡得有些淩亂的柔軟栗棕色發
“小幸真乖。小貝哥哥這個大懶蟲還沒起床呢!小幸幫何姨一個忙,去喊小貝哥哥起床好不好?”
何古指了指貝羨卧室的方向,語氣帶着一種近乎哀求的引導。
讓兩個孩子待在一起,或許能分散一些小幸的注意力
也能讓她自己暫時躲開這雙酷似江姜的、純淨無垢的眼睛,找個地方再痛哭一場。
三個大人——時禾、貝衡、何古——在昨夜那通撕心裂肺的電話之後,早已達成痛苦的共識:在情況未明之前,必須瞞住兩個才6歲的孩子。
他們承受不了“媽媽病危”這個晴天霹靂。
江幸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轉移了。
想到可以去喊貝哥哥起床
她的小臉上露出一絲小小的興奮,暫時壓下了心頭的疑惑。
她用力點點頭,奶聲奶氣地說
“好!我去喊小貝哥哥!”
說完,就邁着小短腿,“哒哒哒”地朝着貝羨的房間跑去
粉色的小兔子睡衣随着她的跑動一晃一晃。
何古看着那個小小的、無憂無慮的背影消失在貝羨的房門口,緊繃的脊背才稍稍松懈了一點點。
她無力地靠在牆壁上,墨鏡下的淚水再次洶湧而出,順着臉頰無聲滑落。
她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一絲哽咽的聲音,身體因為壓抑而微微顫抖。
摯友在生死線上掙紮的痛苦,對時禾阿姨的揪心,以及對兩個孩子未來的擔憂,像巨石般壓得她喘不過氣。
貝羨的卧室寬敞明亮,充滿了小男孩的氣息。
牆上貼着宇宙飛船的壁紙,地上散落着樂高積木和玩具車。
窗簾隻拉開了一條縫隙,陽光在地闆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斑。
6歲的貝羨,頭發是遺傳自貝衡的濃密黑發,此刻睡得亂糟糟的
貝羨還沉浸在夢鄉裡,小臉埋在印着恐龍圖案的枕頭裡。
“小貝哥哥!起床啦!太陽曬屁股啦!”
江幸跑到床邊,踮起腳尖,伸出小手用力推了推貝羨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
貝羨迷迷糊糊地“唔”了一聲,眼睛都沒睜開,翻了個身,含糊地嘟囔
“再睡五分鐘…就五分鐘…”
“不行不行!何姨讓我喊你起床的!”
江幸不依不饒,爬上床沿,湊近貝羨的耳朵,學着大人的樣子
“快點起來嘛!我們去吃早餐!王姨做了好吃的!”
她記得王文阿姨的廚藝很好,總能做出新奇又美味的點心。
兩個孩子在房間裡拉扯嬉鬧了一會兒
貝羨才終于被徹底鬧醒,揉着眼睛坐起來,看着活力滿滿的江幸,也露出了笑容。
餐廳裡,長桌上擺滿了精緻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