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剔透的蝦餃、松軟的奶黃包、香煎培根、溫熱的牛奶。
住家阿姨王文安靜地在一旁侍立,眼神裡也充滿了憂慮,但面對孩子時,她努力保持着慈愛的笑容。
何古已經取下了墨鏡,但仔細看,眼睑的紅腫依舊明顯。
她坐在餐桌旁,強打精神,招呼兩個孩子
“小幸,羨羨,快來吃早餐。嘗嘗王姨蒸的蝦餃,可鮮了。”
江幸和貝羨爬上高高的餐椅。
江幸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個蝦餃塞進嘴裡,滿足地眯起眼睛
“嗯!好吃!謝謝王姨!謝謝何姨!”
貝羨也吃得津津有味。
何古看着兩個孩子無憂無慮地吃着,心像被反複揉搓。
她幾乎沒什麼胃口,隻是象征性地喝了幾口牛奶
目光不時飄向窗外,仿佛在等待什麼消息,又害怕消息的到來。
她努力找着話題
“羨羨,今天上午圍棋老師會來哦。小幸要不要也一起學學看?很有意思的。”
“圍棋?”
江幸好奇地眨眨眼
“是和五子棋一樣嗎?”
貝羨咽下嘴裡的食物,帶着點小得意
“比五子棋厲害多了!老師說我學得可快了!”
…
上午,圍棋老師準時到來。
在貝家别墅二樓一間安靜的書房裡,老師鋪開了棋盤。
貝羨穿着整齊的小襯衫,端坐在棋盤前,小臉認真。
江幸也搬了個小凳子坐在旁邊,好奇地看着那些黑白分明的棋子。
老師開始講解基本的規則和落子。
貝羨聽得專注,時不時提出疑問。
江幸雖然不太懂那些“氣”、“眼”、“打吃”的術語
但也聽得津津有味,大眼睛跟着棋子在棋盤上的移動而轉動。
她看着貝羨有模有樣地思考、落子,覺得很有趣,也忍不住伸出小手
學着貝羨的樣子,小心翼翼地捏起一顆光滑的白子,在棋盤上一個空位“啪”地放下。
“江幸小朋友,這裡不行哦,會被吃掉的呢。”
老師溫和地糾正,并沒有責備。
江幸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收回小手,繼續專注地看着貝羨下棋。
棋盤上的黑白世界暫時隔絕了外界的一切紛擾,隻有棋子落下的清脆聲響在房間裡回蕩。
兩個孩子沉浸在規則與策略的簡單世界裡
暫時忘卻了媽媽、爸爸、外婆沒有回家的疑惑。
圍棋課結束後,貝羨拉着江幸在寬敞的别墅裡玩耍。
他們去了負一樓的遊戲廳打了一會兒簡單的電子遊戲
又到貝羨的玩具房裡搭了會兒樂高。
江幸最喜歡的還是貝家那個種滿了花草的小露台
她像個小大人似的,學着外婆時禾的樣子,給幾盆花澆了點水(其實根本不需要澆)。
然而,孩子的敏感是無法完全屏蔽的。
江幸總能感覺到一種不同尋常的安靜。
别墅裡似乎少了平時何姨爽朗的笑聲和王姨忙碌的哼唱。
貝衡叔叔也一直沒回來。何古一直隻告訴孩子們貝衡叔叔/爸爸有緊急工作很早就出門了
江幸好幾次跑到何古身邊,仰着小臉問
“何姨,媽媽什麼時候來接我回家呀?”
或者 “外婆呢?我想外婆了。”
每一次,何古的心都像被針紮一樣。
她隻能蹲下來,緊緊抱住江幸小小的身體,用盡可能平靜的語氣說:
“媽媽和外婆有點重要的事情在忙,過幾天就回來接小幸了。
小幸先在何姨這裡玩,和貝哥哥一起,好嗎?”
她的擁抱很用力,仿佛想通過這種方式傳遞一些力量和安慰
也像是在汲取一點支撐下去的力量。
白天就在這種刻意營造的平靜和孩子們隐隐的不安中流逝。
暮色漸漸籠罩了别墅。
窗外華燈初上,城市的霓虹閃爍,卻照不進這棟被巨大陰雲籠罩的房子裡。
江幸坐在客廳柔軟的地毯上,抱着一個毛絨玩具
望着窗外通往江家小院方向的路,小臉上寫滿了失落和困惑。
貝羨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安靜地坐在江幸旁邊,沒有像往常一樣鬧騰。
何古站在不遠處,看着這一幕,墨鏡早已重新戴回了臉上,遮住了那雙再次被淚水浸紅的眼睛。
别墅裡燈火通明,卻驅散不了那無處不在的、名為“未知”與“恐懼”的冰冷寒意。
對于6歲的江幸和貝羨來說,是在貝家别墅裡平靜又帶着一絲異樣的一天;
對于何古和這棟别墅裡的其他人來說,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漫長而煎熬的等待
等待着醫院那頭傳來的、可能改變所有人命運的消息。
那頓早餐的蝦餃,那盤圍棋的黑白子,那遊戲廳的電子音效……都成了這場無聲風暴中,孩子們短暫而脆弱的避風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