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如果是斯禾或者斯星說都不例外,哪怕是金歡面對着他說也就那回事。名利場上的女人,紅唇裡彎着笑,明眸裡卻藏着刀,能給什麼,想要什麼都一筆一筆清清楚楚。
這些年裡懼他怕他的,明裡暗裡挖坑耍陰的,巴結讨好的,什麼樣的人他都見過。一開始驚歎,後來感慨,到最後就麻木了。
可這話她說出來,就不太一樣。
這個女人就像是一株遠山上的梅花,獵獵寒風下看起來搖搖欲墜,可卻不露痕迹地生長綻放。
她顔淡清秀,聲線細軟,看上去就柔柔弱弱的,實際上也是。
連跟陌生人開口說話都不敢,在這個世界上怎麼獨立活下去。
斯野擡手,指尖捏住她尖尖的下巴擡起:“這不像你應該說的話。”
司染仰着頭,眉目間映出男人如彎月深海一般的眼瞳:“那我該怎麼說話。”
“你不怕我嗎?”
“怕你有用嗎?”
“沒用就不怕了嗎?假如你被劫匪劫持,他拿刀架着你的脖子,你說沒用就不怕嗎?”
聞言,司染的手抖了幾下,猛地掙開他的禁锢,力氣大得斯野懵了一瞬。
伏在窗邊垂着頭,身體不住地顫抖。
她的異樣感他也敏銳地差距到,可人立在原處,并沒有要安慰的意思。
開窗透進來的都是熱風,室内的溫度反倒一點點在升高,但也同時撫平了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司染一個人緩了一會兒,拉合窗戶,去沐浴洗漱。
熱水氤氲中,分不清臉上的液體是什麼。
司染不似其他女孩子,洗漱時間也很快,在浽縣養成的習慣,那時候冬天洗個澡不容易。要去村東的澡堂子裡買卡,沖了錢進去才有一張卡。把卡插入卡槽裡,花灑就有熱水流下,同時卡槽上有個計數器會顯示卡裡的錢。
數字随着熱水流出的時間一點點減少。
當熱水跟錢挂鈎的時候,洗浴變成一項跟時間賽跑的任務,毫無樂趣可言。習慣從那個時候養成了,即使後來再也不用一點熱水發愁的時候,司染卻仍然享受不了漫步目的待在浴室的樂趣。
就像年少的時候喜歡上一個人,喜歡的習慣從那時候養成了,長大以後見誰都心動不了了。
司染從浴室出來,眼尾挂着點紅。
斯野咳嗽着,正拉床頭櫃找藥,唇色泛着白。
“要喊醫生嗎?”
斯野不理她,自顧在抽屜裡翻箱倒櫃。
司染隻要蹲下來:“你要找什麼藥,我幫你一起。”
一句話好似靈光點醒了什麼,斯野擡眸,臉色煞白,呼吸喘得粗重。
“我找藥。”
“什麼藥?”
司染仰着頭問他,身上還帶着剛出浴的水汽。
斯野盯住她的眸子看了一會兒,蓦地拽着她的腰往床上一帶,人順着他的力便倒了下去。
“找到了,找你!”他視線焦距模糊,分不出是不是在看她,或者是想透過她去看别的什麼。
心裡面的什麼。
耳垂處濕熱的觸感朝她襲來,喘息間青筋微微凸起。
司染翻了個身,卻沒逃過他,追逐的男人很快貼了上來。
她手觸到了大燈的開關,伴着咔嚓聲落下,吻在他脖頸處的青筋上。
不知道這一瞬他把她瞧成了誰,但這一刻,她想把他當成什麼卻心裡清楚。
人人心裡都有一個故事,不必翻出來查賬,永遠地埋藏在泥土裡腐爛發酵也許是另一種生命在醞釀。
“斯野?”
“嗯?”
胸腔中的起伏劇烈,身體裡的痛感真實。
“我能求你個事嗎?明天我媽來……”
斯野手環着她的腰,沉淪般歎息,嗓音像被砂紙打磨過一般低啞,截斷她的話。
“都答應你。”
*
斯野答應了今天何豔雨來的時候配合一下她,可司染再問他的時候,斯野正在換衣服。
脫掉了寬松的病号服,白襯衫往身上一套,他又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人。
“我答應你什麼了?”
“不記得。”
果然,他又不認了。
晚上斯野說的話做的事,白天的斯野是不承認的。可到了晚上,他又會渴望她,主動來找她,對答應過的事也不會否認。
這麼明顯的自相矛盾,司染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在耍她。
到最後他也沒給她準确的說法,霍言很快來接他去公司,說是去開個董事會,下午再回來繼續吊水。
司染現在真的不想跟何豔雨說已經結婚的事情。
何豔雨身體不好觀念也陳舊,接受不了不說。一旦她知道了這件事,那何岩舟和陳枚兩口子也會知道。
她就别想安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