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司染旁擦身而過,正準備上樓的向玄腳步頓了頓,捕捉到其中兩個關鍵的字眼。
斯野?
婚姻?
向玄的眼睛眯了眯。
女人轉了身,朝另外一個方向走去,側耳仍講着電話。
司染怕何豔雨急,準備先把菜給點了,拿起菜單用鉛筆随便勾了一些。
電話那邊也沒有繼續傳來聲音,剛才似乎聽到有人找他,接下來聽筒裡就傳來紙頁翻動的聲音,和筆尖在紙上摩擦的沙沙聲,像是斯野在簽什麼文件。
“斯先生,向玄少爺聯系财務處提二十萬,要給嗎?”
“不給。”
模模糊糊隻聽到這些,司染沒怎麼在意。
等到那邊再次傳來低沉的氣息聲時,司染真的急了:“斯野,求求你幫幫我好不好?好不好呀?就這一次?”
女人聲音急了,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她微抖的顫音,也能想象得到她蒙着水霧的眼眸。
那雙眼眸上的水汽,曾經是一個少年一輩子難以走出的潮霧。
心弦像被什麼叩了一下,堅硬的铠甲上鑿除了一個裂縫,一瞬洩出了柔軟。
斯野按了按眉心,極低地“嗯”了一聲。
聲音綿遠,似遙不可及。
*
何豔雨第一次來京北,司染點了不少菜,到最後還打包了一堆,提着都費勁。
何豔雨兩隻手都拎着塑料袋,身上還背着個大包。
司染哭笑不得:“媽,你總得給我一個提着,我不能空手啊。”
何豔雨不聽:“你病着呢。”
“媽,那你哮喘不也沒好。”
“我一把年紀了,這是老毛病,跟你年紀輕輕的能比?小染,跟我講講,你怎麼出車禍了呢?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啊!”
“沒有沒有,隻是意外而已,沒多大事,都沒受傷。”
“什麼沒受傷,我看到新聞了,你們那車都爆炸了。”
司染一驚:“媽你會用手機看新聞了?”何豔雨以前可是連微信扣扣都弄不懂的人,更别說自己下載新聞軟件看新聞了。
何豔雨不太好意思地說了實話:“上次住院我那個主治醫生你還記得嗎?王醫生,有一次買菜碰巧遇到了。手機上這些東西,都是他幫我安裝的。”
何豔雨隻說了一點點,可看着老太太染了頭發,精神氣頭也好,司染便也猜到了什麼。
何豔雨苦了一輩子,老了如果能遇到真心的伴侶,也是一件好事。
“小染,我聽老王說,那輛車是卡宴,挺貴的,你怎麼坐那麼貴的車啊。”
“那是客戶的車。”
“客戶?”
“嗯,我不是經常給人畫畫賺錢嗎?那個是客戶的車,碰巧送我一路,而且一開始發生危險就把我從車窗送出來了,車爆炸之前我早就從車裡出來了,真的沒受傷。”
“哦哦,這樣啊。”何豔雨聽到還是心驚,“那客戶現在怎麼樣?”
“都沒事。”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醫院,何豔雨一進門就啧嘴:“大城市的醫院了不得啊,一個人住一間房子,這不比自己家住得還好?”
司染心虛地嗯着,心想這是VIP套房,可不得好。
待得越久越容易穿幫,司染想着得趕緊出院。但是出院以後,去哪住呢?
當初她搬進“塵吾院”可真沒想到這麼快何豔雨會來京北。
“小染,你客戶也在這裡住院嗎?你帶我去買點水果,看看人家。人家為難關頭把你先給送出來,算是你救命恩人,要懂得感恩。”
司染動作一頓,頓時頭大如鬥,愈發感覺到撒謊真的會引起骨牌效應。
*
司染好不容易編了個理由,留何豔雨在病房等她,電話打了再打,先是跟萍萍說好先去原來的出租屋住一下,假裝沒搬走。萍萍那間側卧正好沒租出去,一口就答應下來。
下一步就是盡快出院,還得斯野同意,司染又得跟霍言打電話。
電話一接就通,對方卻沒說話,司染下意識屏住呼吸,不知道電話那頭是誰。
“夫人?”是霍言的聲音。
司染反倒松了口氣:“霍先生,我能不能出院啊?”
“這個,我得問一下先生。”
不出所料,很快收到了答複。
“先生說等他一起出院。”
“不行!”司染抓了抓頭發:“拜托你跟他說一下,我媽已經到病房了,她呆的越久越容易穿幫。我想先出院。”
“好的,那我再問問。”霍言那邊的聲音也有點怪怪的。
幾分鐘之後,再次傳來霍言的回複:“先生同意你先出院,然後讓小季送你們去新開區的一套房子裡,可以帶阿姨一塊住一段時間。”
“不用了不用了,我回萍萍那住,已經說好了。”
“可是先生也已經決定了,說讓您住‘木華庭’。你放心,那是一間兩室一廳,很平常的屋子,不會穿幫。”
司染吐了口氣,這樣一問一答地傳話真的太麻煩了,“霍先生,請問斯野在你身邊嗎?能不能麻煩你把電話給他,我自己跟他說。”
“啊這個……他在開董事會,恐怕不行。”
司染一愣:“那你剛才怎麼問到他?”
霍言那頭似乎無奈地笑了下:“我進去找他問的。”
這一會兒功夫,就看着他從會議室大門進去,又出來,出來又進去。
要不是他有一顆強大的心髒,全程低着頭,對那些想刀他的眼神視而不見,這種不是人的事還真幹不出來。
不出所料,待會兒董事會那幾個老骨頭肯定又要控訴他這個秘書不懂規矩之類的。
靜默了一瞬,司染那邊仍然堅持:“那這樣我,辦好出院手續還是帶我媽先去萍萍那。到時候等他開完會,我親自跟他道歉。”
“不不不,我還是進去問一下。”
“不用了,真的不用麻煩。”
“不不不,要麻煩的,先生說了,隻要是您的電話,或者信息,一定要及時轉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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