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濃稠如墨,肆意潑灑,将天穹與海面緊緊相融,萬物都被籠罩在這無盡的黑暗裡。
海浪瘋狂拍打着海岸,發出轟隆轟隆的咆哮,似要将一切都吞噬,尖銳呼嘯海風裹挾着鹹濕的氣息,如同一把把利刃割在肌膚上,低示着深夜裡的危險與殺機。
張軒一身紅衣錦袍,手中緊握着血月刀,刀身修長,刃上寒光閃爍,海風侵襲,少年衣袂獵獵作響間,面上是與年紀不相符的銳利和警覺。
終于,他一步步朝着那座海邊的亭子走去,腳步輕快卻又帶着幾分謹慎——
踏入亭子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陰森氣息撲面而來,張軒擡眼望去,隻見亭子的柱子紅得刺目,紅得似要滴出血來。
那顔色不像是漆染,倒像是被鮮血浸透了無數個日夜。
僅僅是看着這柱子,他握着血月刀的手就不自覺地緊了幾分,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
他目光如炬,全神貫注地警惕着四周。
有風吹過。
張軒的心不自覺猛跳起來,他努力按下這慌亂感,這地方透着說不出的怪異,絕不可掉以輕心。
就在他念頭剛落,那些柱子上的螺紋竟毫無征兆地扭曲蠕動起來,他瞳孔驟縮,還來不及做出更多反應,那些螺紋已然化作一條條紅色的小蛇,張牙舞爪地向他迅猛撲來。
張軒反應極快,眼神一凜,毫不猶豫地揮刀,血月刀在空中劃過一道淩厲的弧線,帶起一陣尖銳的呼嘯!
刀光閃爍,那些沖在前面的小蛇瞬間被斬成兩段,化作一灘灘血水,腥臭的味道彌漫開來。
他不斷揮刀,刀刀斷蛇性命。
然而,小蛇卻如潮水般源源不斷!從四面八方瘋狂湧來!吐着信子,發出嘶嘶的聲響,偶爾對視,似乎那冰冷的信子仿佛能穿透靈魂!
張軒身形靈動,輾轉騰挪間,動作如行雲流水,每一次揮刀都帶着強大的力量與精準度,刀身與小蛇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但這蛇實在太多,亭柱閃着紅光,血蛇一波接着一波。
張軒漸漸感到力不從心。
就在這時,他心脈、大動脈等關鍵地方,突然泛起一層淡淡的青色護壁,光芒雖弱,卻如同一層堅韌的铠甲,暫時抵擋住了血蛇的緻命攻擊。
空氣中彌漫的妖氣越來越濃郁,仿佛一層厚重的陰霾,壓得張軒喘不過氣來。
血蛇在妖氣的加持下,更加瘋狂。
張軒的護壁開始出現一道道細微的裂痕。
這樣下去必死無疑,少年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右手猛地握住血月刀,刀刃用力抹向自己的左手手心。
銀光閃爍,劃過少年充血的眼眸,手中鮮血瞬間湧出,順着他的手掌流到血月刀上。
刹那間,血月刀寒光閃爍,原本黯淡的刀身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無盡的力量,血月靈氣大盛,刀身上的紅光愈發耀眼,照亮了整個亭子。
張軒憑借着這股力量,再次奮起反擊,一時間,刀光月影,血霧彌漫。
終于,海風再一次瘋狂地盤旋起來,與濃重的妖氣相互交織、碰撞,發出尖銳的呼嘯聲。
亭子的中央,一個男人的身影緩緩浮現。
人身魚尾,鱗片纏生。
其周身散發着強大的妖氣,每一寸肌膚都仿佛蘊含着無盡的邪惡力量,他的眼神冰冷而殘忍,仿佛在看着一個即将死去的蝼蟻。
張軒此時已然快成了個血人,他身上布滿了傷口,鮮血不停地流淌,染紅了他腳下的地面。
他單膝跪地,右手依舊緊緊握着血月刀,支撐着自己的身體。
他擡眸,死死的看着面前的人魚妖,盡管自己氣息微弱,但他的眼眸中卻依然燃燒着不屈的火焰。
那妖不屑的笑了下,他擡起指尖,一瞬間妖氣凝聚。
張軒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唰——”
隻見一道極快的圓影向那妖撲去,帶着極其強大神秘的藍色靈氣——
人魚妖瞳孔一縮,瞬間将凝聚的妖氣與那圓盤對抗。
血色的妖氣與清海般的靈氣交織,不等那妖反應,圓盤又迅速轉回到了溫川手裡。
“人妖融合嗎,難怪。”
少年清潤的嗓音傳來,一時間揮散了亭内濃重的黑暗氣息。
人魚妖望向他們,在看清的一瞬之間瞳孔放大,動彈不得!
“放,下,她——”
話語落地,此刻渾身是血的執刀少年跪地,搖搖欲墜,身旁站立的另一個少年指尖勾着奇怪又華麗的圓盤,神色平靜又令人生怕,而站在最後的少女則是扶着一個半昏迷的單薄婦人。
青漁扶着高夫人,她亦看向那不人不妖的怪物。
人魚之妖,極其自私,全身皆有鱗片,素喜吃人,故上身為人,□□為魚,出沒于海,常以歌聲惑人。
而他們面前的這個人魚妖,上身沒有鱗片,看起來竟就是個普通人模樣,下身的魚尾鱗片已然泛黑,甚至她隐隐感覺到,那魚尾似要變成人的雙腿。
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産生這種人妖融合之感。
她頓了頓,又順着人魚妖的目光望向懷中的高夫人。
寬大衣裳卻掩不住她單薄的身形,毫無精神的臉色和隐隐的華發,她雙眼緊閉,嘴唇幹涸,但青漁仔細看着,似乎能從這張蒼白面目裡窺見其年輕時的風華。
“夫人,醒來吧。”
青漁指尖微動,一小股青色的靈氣順着她的指尖流入了高夫人的額頭。
溫川見罷,亦轉手施法。
一陣清幽而神秘的藍色靈氣就那樣進了人魚妖的心口。
如此作罷,青漁将高夫人放置在亭内的長椅,溫川則是扶起快暈過去的張軒,他們對視一眼,先出了亭子。
亭内,隻餘一個不人不妖的怪物,和一個虛弱心蒼的婦人。
青漁最後回頭,好像看見那妖在笑着哭,婦人在哭着笑。
她頓了下,又揮手,很薄的一層靈氣護住了那亭子。
此刻天欲破曉,海色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