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念女,欲往探親,途中染病,藥石已遲。
父聽聞,傷心之下,随之而去。
二十五歲,冬日雪紛,子已知事,侍奉于塌前,兒聲脆脆,常念笑語,望母展顔。
湯藥映單影,少女作婦成母,溫柔淺笑。
天地雪白間,她放心離去。
雪越下越大,孩童尖利慌亂的哭聲乍起,像是在人心湖裡忽然擲下一塊重石。
青漁回神,白茫一片裡,那哭聲越來越遠,她顫動着眼睫,恍然發現有淚從臉頰上流下。
那女子的眼睛太漂亮了,青漁回想着她的眼神,隻覺得那樣溫柔的人,那樣溫柔的人……
“那樣的人,真是不該就這樣離去啊……”
空中女子悠悠念着,“那樣好的人,應該歡喜快樂,萬事如意才是啊……”
青漁微微低着頭,腦海裡滿是女子的循循善誘,
“她的一生不算苦,卻也着實配不上她的溫柔善良。”
“她應該有更好的人生。”
“她應該有更多自我選擇的權利。”
“畫下她,複活她,你可以幫——”
女人的聲音戛然而止,與此同時,白色的空間開始震動,女人還在試圖誘導的聲音漸漸的被巨大風聲掩蓋——
紅黑色的圓形陣法自青漁腳下浮起,一瞬之間陣法旋轉,無數紅色花瓣從陣法中的花紋裡浮起,風起之際,少女擡眸,萬千花瓣轉眼化作利刃快速朝四周而去——空間瞬間破碎。
白色碎片與紅色花瓣共舞,恰似那時冬日,雪中含血。
青漁沉默着向前走去,花瓣輕繞,甚至割碎了她的一處裙擺,可惜少女隻是一歎,終是出了那戲台。
此刻畫中無數戲台仍在,隻是他們來時腳下那條墨色的河流已消失不見。她擡頭,溫川抱着菜菜站在她面前溫和的笑着,看着這一幕青漁不自覺嘴角勾起。
“青漁,你有吃的嗎,我好餓——”
不等青漁說話,溫川身後的張軒虛弱的朝她叫道。
青漁:“……”
差點忘了,這種靈器裡時間不定的,雖然被救出來了,但張軒可能好久都沒吃東西了,她低頭在包裡翻翻找找,幸虧她有先見之明,今天糕點買的多,不然都不夠送的。
“好像白天買的糕點還有一些來着……”
她念咕着找到了那一小袋,翻出來遞給了張軒,張軒接過,又慢又快的吃着,說慢是他吃相好,說快是他确實快餓死了。
青漁:“你倒慢點,别忙活半天來救你,你給自己噎死了……”
“咳咳——”張軒撫着胸口,他剛剛吃東西沒被噎着,被青漁這話給噎着了。
青漁也不管他,微微轉頭看向溫川,“你看到了什麼戲?”
溫川也看着她,少年面上溫潤的笑意不改,他微微低頭,像是仔細想了想,最後無奈的說,“一個……穿越的故事。”
“穿越?”青漁疑惑,“空間穿越嗎?”
溫川含笑搖了搖頭,“是時間……這出戲大抵意思是,一個人死了,再睜眼卻來到了另一個時間點,做出各種影響未來或者過去的事情。”
青漁:“聽着好複雜,想來這人也是得了上天眷顧。”
溫川摸着菜菜,溫和應道,“或許吧。”
溫川其實覺得這故事有點意思,某種意義上似乎是在告訴着他什麼,不過他擔心青漁,也覺事在人為,這戲也沒看到最後,直接硬破了出來。
左右他出來的早,就在這戲格樓子裡翻翻找找,沒一會的功夫,他聽見了一陣書頁翻動之聲,順着那若有若無的聲音,他看見了昏倒着的張軒。
菜菜:“咕咕咕。”
溫川:“對了,你看見了什麼?”
青漁:“我?”
少女若有所思,“不好說啊……隻是我突然悟出了一個道理。”
張軒在一旁吃着糕點,“什麼道理?”
青漁一本正經,“愛一個人是藏不住的,愛兩個人,可一定要藏住啊。”
溫川:“……”
“咳咳——”
這什麼都是,張軒拍了拍胸脯,咽下最後一口糕點,少年臉上終于有了幾分血色,他看着他們,“……所以我們現在要怎麼出去?”
溫川:“不急,還有人沒到。”
秦天書最擅幻境,不可能比他們慢,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有意觀戲。
青漁“啧啧”兩聲,秦天書這個話本販子,不會把這當作他靈感搜集地了吧。
張軒:“……是……那個青衣書生,就是那個之前背着書簍的人?”
“正是在下!”
書生清朗的喊聲從前方傳來,三人齊齊望向他——
秦天書手裡拿着幅畫卷,朝他們揮着手,瞧着頗有些滑稽。
青漁歪頭,“這畫卷是?”
秦天書行至他們面前,書生擡了擡下巴,手捏着畫卷,輕輕一抖,畫卷徐徐展開——赫然是他們在沈冬生書房裡看見的那副美人圖。
溫川挑眉,張軒也湊上前看着。
秦天書撇撇嘴,幹脆的把畫往空中一甩——
泛黃的畫卷在空中飛舞一瞬,随後墨香陣陣,畫卷又自動合上,直到閉合那一刻,消失。
一昏迷的紫衣女子出現在地,看其面目,便是那畫中之人。
秦天書:“此女,便是儋州城這幾天連環殺人的兇手。”
張軒湊得近,他皺眉道,“是畫靈嗎?”
這畫卷已然成了個靈器,這女人可以掌控畫中世界,讓他們入了不同的戲,難不成是這畫的畫靈。
秦天書輕輕歎氣,他搖了搖頭,“是,也不是。”
她可以在畫裡存在,甚至能夠控制一部分畫裡的力量,卻實打實的是個凡人,是現實之人。
青漁看向秦天書,他能抓住這女人,便代表他已知曉了大部分真相。
秦天書得意的笑笑,他“啪——”的開扇,開始了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