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太後也知道顯王與徐望旌之間似乎存在一些隔閡,因此她此前特意問過了徐望旌的意思:“一聽我說他就答應了。畢竟已經過了這麼多年……”
也是。這樣想着,徐醒也放下心來。
顯王車隊抵達皇城這天,是個天朗氣清的好日子。
距上次見到顯王已經過去近十年了。顯王曾待她很好,徐醒心中對這位姑姑也是有些想念的。
車隊剛一過城門,消息便傳進了宮裡。聽說城中百姓夾道相迎,更有甚者手捧鮮花灑在沿路街邊,以示敬仰。
正午的陽光着實刺眼,瓊枝撐傘為公主遮擋頭頂的日光,嘴裡小聲抱怨:“顯王殿下怎麼還不來,怕不是被攔在半路了吧……”
“不得無禮。”徐醒早已習慣了瓊枝偶爾的口無遮攔,平日她也隻是稍作提醒,此時卻皺了眉,低聲呵斥。
在額間的汗水就要落到眼睛裡時,宮門終于緩緩打開了。
一個身披盔甲、長發高束、笑容恣意的女人騎着一匹油光水滑的紅棕色戰馬踏入宮門。
她反手勒緊缰繩翻身下馬,銳利的目光驟然望了過來。
徐醒一驚,攥着帕子的手緊了緊。
多年不見,顯王的面貌和精氣神還是一如從前,四十幾歲的年紀卻有着比二十歲少女還要張揚的姿态。
徐醒定了定神,正要欠身行禮,随即被一把摟進一個堅硬又輕柔的懷抱中。
“星星。”顯王笑着叫她。她溫熱的手掌籠在徐醒頸後,撫弄她的頭發。
已經很多年沒有人這麼叫徐醒了。這個親昵卻不大正式的乳名在顯王口中顯得格外寵溺,徐醒的眼眶不免有些發熱。
“姑姑。”她低低地應了一聲。
“好多年不見了,竟比姑姑想象的還要漂亮許多呢。”顯王松開徐醒,又伸手捧住她的臉,仔仔細細地打量着。
姑姑如今待怎麼還和幼時一樣。徐醒餘光看見顯王身後的一衆随從、衛兵,輕聲提醒:“姑姑,陛下還在呢。”
對公主噓寒問暖卻對陛下視而不見,這不但不合禮數,還将徐望旌置于一個尴尬的境地。
顯王這才将視線移到徐望旌身上,卻沒有了對徐醒那樣的熱情。她轉身來到徐望旌面前,單膝跪地:“參見陛下。”
徐望旌一副對顯王的明顯态度轉變沒有分毫察覺的模樣,眼中笑意盈盈:“此次裕州水患,顯王勞苦功高。孤已命人備好了賞賜,一并送至王府。”
随後,他上前一步親手将顯王扶起,用晚輩的姿态語氣謙卑道:“姑姑多年不曾回來,母後甚是想念,一早便在萬壽宮等着姑姑了。”
徐醒站在一旁,沒有吭聲。
顯王與徐望旌之間素來不親近,就連她也不知道其中緣由。隻是顯王每次見到徐望旌都十分冷淡,徐望旌見到顯王時也總披着一副假意逢迎的面孔。
徐醒夾在他們中間,總是尴尬又無措。
幸好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這兩人表面還是維持着君聖臣賢的模樣。又或許是徐望旌如今的身份變了,顯王才不得不作出恭敬姿态,但他們之間客氣疏離的氛圍卻無法掩飾。
在前往萬壽宮的途中,顯王自然地代替了燭華的位置,撐着傘走在徐醒身邊。宮人們自覺落後幾步,給二位留出叙話的空間。
“你與姑姑說說,這些年過得好不好?你哥哥有沒有欺負你?有沒有哪家公子心悅于你?或是你有沒有喜歡的?要是有就告訴姑姑,姑姑來幫你牽線搭橋。”
真是越說越偏了,徐醒連忙攔住顯王:“沒有,還早着呢,都是些沒影的事。”
“哎,”顯王當然不想聽這個,她靠得離徐醒更近了些,“在姑姑面前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哦……難道是出身寒門,家世不夠顯赫?”
顯王伸手攬住徐醒的肩,悄聲道:“沒事的,就算做小也不委屈。”
“姑姑!”徐醒從未想過這些男歡女愛之事,此時被顯王上趕着問,實在不好意思,隻能岔開話題:“母後該等急了,我們快些去。”
一直走在她們身邊裝聾作啞的徐望旌實在忍不住笑了,被徐醒瞪了一眼後立刻端正了姿态,加快腳步。
萬壽宮。
太後也是許久未見過顯王了。當初先帝在朝臣面前放言此生不再娶時,是顯王裡外說和,替他們扛住了許多壓力。她視顯王同親姐妹,隻是後來因為某些原因顯王遷至封地,二人便再也沒有相見。
“雲霄,他們到哪兒了?快,再讓人去問問。”雖然倚着憑幾,但從不斷絞緊袖口的手指上能看出太後的心焦。
雲霄領了命,往屋外走去,正巧碰見進來通傳的宮女。
“娘娘,陛下和二位殿下到了。”
太後的手一松,扶着憑幾站起身來。她的目光掠過徐醒和徐望旌,直直地落到顯王身上。
随後,她難以置信地開口:“阿繁?”
太後對顯王最後的印象,是她騎在馬上逆風而去的身影。是烏黑的長發、倔強的雙眸和緊抿的薄唇。
她很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