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從前很難想象那樣矜貴的少女身披盔甲縱橫沙場的模樣，但在見到的顯王的第一眼，她忽然就理解了。

倒是顯王笑着問她：“皇嫂這些年可還安好？”

一聲稀松平常的問候，讓太後恍惚了許久。

在朝中态勢最不好的時候，太皇太後為了保護她不受外界風言風語侵擾，将她禁足在了長秋宮。

那樣苦悶的日子裡，顯王每日都會特意繞去長秋宮門外待一會兒。雖進不去，但也能靠着宮門與她說會兒話，問候她是否安好。

“一切都好。”

徐醒和徐望旌隻喝了一杯茶便從萬壽宮離開了，畢竟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隻留顯王在萬壽宮與太後叙舊。

“那時你隻身離開皇城，我礙于先帝沒有辦法去送你，現在想起來還是太遺憾。”

“怎麼沒送？”顯王仰頭一口氣将茶杯中茶水喝了個幹淨：“那日嫂嫂不是在觀星樓上送我了嗎。”

聞言，太後微微睜大了眼。

那時先帝放言誰也不準去送行，太後便隻能在觀星樓上遠遠地看上一眼，沒想到她竟然是知道的。

“你與那時很不一樣了。”

“嫂嫂倒是與從前相差不大呢，看來這些年他對你還是很好的。”

過去的顯王還沒有如今這般灑脫，心裡堵着一口氣，沒有向任何人辭行。一件行囊一匹馬就奔出了皇城。

後來在戰場上磨練了許多年，對從前的很多事情不能說是看開了，但也已經不在乎了。

“他……”見顯王主動提到先帝，太後想說些什麼，又猶豫不決。

當年的事情，她并不知道内情，隻隐約猜到些，所以不好随意評判，隻能将她知道的告訴顯王：“其實他這些年一直很後悔，每次傳回你親自上戰場的消息，他都擔心得整晚整晚睡不着覺，後來……”

“嫂嫂，”顯王打斷了她的話，“那些事早就過去了。這麼多年，我與他就算是扯平了吧。隻是沒能與他見最後一面，心裡終究還是遺憾的。”

屋内的氣氛一時間變得沉悶，還是顯王先開口：“這麼多年沒見，嫂嫂不同我說些你和星星的事嗎？”

“當然、當然，我慢慢與你說。”

另一邊，徐醒和徐望旌一起走在回去的路上。

“哥哥，當年你與姑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徐醒皺着眉頭問。

據她所知，哥哥和姑姑的關系并不是一開始就不好的，似乎是某一年春宴之後，二人的關系顯而易見地急轉直下。

從萬壽宮出來後，徐望旌便卸去了臉上僵硬的笑容。他搖頭道：“姑姑對我如此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别擔心。”

“可姑姑如此對你，應當是有緣由的呀？”這也是這麼多年徐醒一直不信他們之間沒有發生什麼事的原因，沒道理兄妹二人中隻喜歡妹妹不喜歡哥哥的。

原以為這麼多年不見，徐望旌如今已經成了皇帝，過去的事也早該過去了才是。

看出妹妹非但沒放下心，反而想得更多了，徐望旌停下腳步，無奈地捏了捏她的耳朵：“好了，現在是想回去休息還是到哥哥那裡待一會兒？”

既然他這麼問，徐醒便跟着徐望旌去了承明殿。徐望旌還有許多公務要辦，徐醒就待在他身邊看書。

徐醒很少見到哥哥作為帝王的樣子。

他批閱奏折的模樣很嚴肅，碰上寫了好幾頁的也會一字一句認真看完，然後留下好幾行批注。

整個承明殿都靜悄悄的。

兩側侍立的宮人一動不動，隻有藍采輕輕扇動絲扇時發出的一點聲響。

徐醒漸漸困了。

眼前的字迹漸漸變得模糊，哥哥的身影也不再清晰。徐醒腦袋一歪，手上的冊子啪嗒一下掉在地上，發出不小的聲響。

聽到冊子掉落的聲音，徐望旌回過頭，發現妹妹已經安安靜靜倚在椅上睡着了。他彎腰将那本書冊撿起放在一旁，又讓藍采拿來軟枕，小心地托起妹妹的頭将軟枕墊在下面。

無需陛下多言，藍采無聲地打了個手勢讓多餘人等全都退下，随後同燭華一起到後面去為公主煮她醒來要喝的花茶。

承明殿書房中隻剩下了徐醒和徐望旌兩個人。

沒了繼續看奏折的心思，徐望旌将所有奏折推到一旁，取了一張白紙。

徐望旌的畫功是受到名家稱贊過的，但此時他下筆的動作卻不如往常那樣果斷。

對待妹妹，他從來都是萬分珍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