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天暗得極快,不久,人間紛紛點起燈,街上鬧市也逐漸有了閑走的人,各樣的小攤擺上各自的物品,還有些馄饨鋪子等吃食也張羅着客人。
一巨大的梧桐樹下,風微微吹得葉飄飄,發出聲響。樹下有搭起的簡易避所,擺着幾件桌椅,客人三兩成團,高聲闊論。
其中一桌兩個人,女子劍橫在桌上,而另一位男子囫囵吞棗。
江見晚瞥向不久前說有裴家線索的某人,沉默敲打着桌面。
“你不會撐死嗎?”江見晚的視線被疊起的五六隻碗奪去,很快便又加上一個空碗。。
“流浪太久咯,自然要好好吃上一頓。”溫川謹咽下口中食,抽空回了一句。
“錢是我的。”江見晚冷冷開口。
“這不是盟友了嗎?好說好說。”
“不好說,我也可以換種方式的。”
溫川謹忙道:“不可不可。”
雲山是個好地方,地形平坦,綠樹茂盛,一條穿過大街小巷的河流蜿蜒着。
街上燈光明黃,映在來往的行人帶着各不同的神态的臉上,賦予一層獨有的人間光輝。
錯落的房屋,房檐挂着一兩燈籠,形制精緻,有孩童捧着書念道:
“雲山裴氏天上仙,見不得世人苦,下凡度人憂!”
裴家作為五大家之一,理應在這繁榮的街道,但這一眼望去,全是凡人居所,莫說像樣的府邸,便是大點的屋也難以見得。
江見晚收回目光,望向一旁,支攤的婦人和旁的一桌開始閑聊起來。
“可聽那事了不?”
“是杜家那小子嗎?”
“那可不,剛剛他娘哭得可慘,她兒竟隻剩白骨,也不知是真杜家郎還是假杜家郎。”
“他娘如何辨得?”
“據說是,裴家用那仙術一照,給照出來的。”
“既如此,你何必猜疑是否為杜家郎?”
“仙人如此神通廣大,你怎知他們不會掩藏一二?”
婦人笑道:“杜家郎若是能引得裴家如此動作,倒算登了青雲。”
“這倒也是。”與婦人交談的那人聞言點頭附和。
江見晚和溫川謹皆不由自主停下,目光流轉,對視一眼裝作不甚在意,卻早就支起耳朵認真傾聽。
“裴家果真心善。”那婦人長歎一聲,“倒是苦了他娘,忙活大半生兒卻沒了。”
“她家女郎也不差,前幾年也在裴家做事。就是可惜歸家後有些癡笨。多好一門差事竟握不住。”
“如此說來,杜家可真有些黴頭。”婦人搖了搖頭,繼續招呼下一個新至的客。
溫川謹看向江見晚,道:“可有頭緒?”
“你的線索呢?”江見晚淡聲反問。
溫川謹吃好站起,笑着道:“江小俠,都說了,别輕信任何一個人,包括我。”
江見晚蹙眉,張望一眼四周,和溫川謹的視線交彙一點,看出他眼底明晃晃的玩笑意味。
為了不引起凡人恐慌,她上前,手搭上溫川謹的肩膀,一眨眼二人就到了别處。
此處四下無人,月黑風高夜,當是埋屍聖地。
江見晚拔出匕首,利落地抵住溫川謹的喉間,此舉并非是因為她生怒,而是……
她瞥向溫川謹的背後,無波的眼底靜靜望着遠處黑氣,黑氣在那盤旋許久,目标似是對着眼前這位凡人。見她如此動作,便離去。
這番反應,江見晚垂眸,看來這位凡人不是如表面如此簡單。
還沒等她收回匕首,耳邊傳來一陣磁性的低笑,她擡眸和溫川謹那雙含情目對上,隻聽見他說:
“動武不值當,江小俠你聽我慢慢分析。”
溫川謹嘴上是這般說,但他的手握上匕首,聽着是小心翼翼的語氣,卻隐約帶着一點漫不經心。
“允道宗的宗門規定似乎有一條,不可傷無辜之人,是吧?”
溫川謹說着,手中發力,很快就見了血。手松開,月光下,鮮血顯得暗紅,一滴一滴沒于袖中。
江見晚手很穩,所以溫川謹松開後,匕首依舊在他的脖子前。
江見晚閃過疑惑,似乎沒明白目前的情況,
“你想說什麼?這算是威脅嗎?”
允道宗确有此規定,但此時提起,她并不明白有何用。
倒是有一些别的意味存在,她分辨不出,便擅自歸到了威脅。
溫川謹聞言,身子往前一傾,那把匕首鋒利得很,早已經劃破頸部表皮,隐隐有血絲出現,可他卻絲毫不在意。
“并未,既是要破案,想必也是盼着越快越好,在下倒是覺得,當去杜家一探究竟。”
溫川謹解釋道,不要命地往前走了一步。
江見晚垂眸,手往自己這邊縮,順勢收好匕首,轉身就要走,沒離開多遠身後傳來話。
“江小俠你去哪?”
語氣平淡的女聲回道:“是你耽擱了我的時間,并且我并不是來破案的。饒你不死是宗門要求,也是我本就無意要你一命,還有——”
少女回頭,素月分輝,灑下柔光,襯得她如月皎,注視着溫川謹,緩緩吐出後面的話。
“我沒那麼笨。你這些話,話本子都會嫌棄。”
“你怎麼如此說我!”溫川謹趕忙追上。
“江小俠,我們還是盟友嗎?”
“江小俠……”
“聒噪。”
“此二字足以傷透我心。”
……
二人一前一後,影子相互交疊,高大的身影喋喋不休,身邊的人寡言,時不時因其聒噪而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