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萬籁俱寂之時,皇帝聽到殿外來了人。
李弘德常年侍奉在他身邊,自是清楚這個時辰,若無重要之事,莫要過來攪擾于他。
何況近來,他察覺到自己的身子漸有不霁之感,便不喜歡吵嚷的場合。
便是又覺着頭有些疼痛,皇帝放下手中批閱奏折的朱筆,他就着自己的手,輕輕揉了揉自己的額側之處,原以為是不會有人進來了,
而就在這時,李弘德從殿外走了進來,皇帝不由的蹙起了眉,他很清楚,李弘德進來,那便是出了很嚴重的事。
他擡起頭,眸色淡淡投向眼前之人,見李弘德嘴唇緊抿的模樣,聖上心中不由一沉。
從他登上這帝位起,李弘德便一直跟在他身邊侍奉,這麼些年過去,算也是曆經過了不少事,而此刻他卻是露出了這般的神情。
“是出了何事?”随後,低沉而蒼老的聲音,在殿内緩緩的響起。
李弘德輕垂下手中拂塵,身子亦微微的弓下道,“陛下,是三殿下那邊出了事,幾日前,三殿下乘船經過蘇州時,遇到水匪,三殿下跳進了湖中......失了蹤迹。”
朝野上下,誰不知曉,三皇子楚昱是聖上最為寵愛的皇子,即便比之東宮那位,也是不遑多讓,更甚之,聖上或還生了廢了太子,另立儲君的心思。
而就在這檔口,三皇子卻出了事,李弘德在得知了這事後,便立馬進到殿中來禀告給了聖上。
“什麼?怎麼會出了這種事?”聞此一言,聖上從禦座上驚而起身。
這一起身動作太過突然,皇帝隻覺眼前黑了一瞬,他手撫向一側的眼睛,這才将站定了自己的身體。
李弘德一直侍奉在聖上左右,皇帝的身體如何,自然沒有人能比他還要清楚,見眼前之人的舉止,他就清楚聖上這頭暈的毛病是又犯了。
“陛下息怒。”
擔憂聖上身子出了差錯,李弘德恭聲勸說,“陛下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三皇子那邊還要陛下想辦法.......隻有陛下的身子好好的,才能幫的了遠在江南的三殿下啊——”
“你說的在理。”聽了這話,皇帝努力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三皇子在蘇州失蹤的這一消息,先是傳至皇城之中,也在當日夜幕時刻,傳到了定北侯府謝昭的耳中。
懸在廊下的兩盞紅紗燈籠,淡淡着幽映台階前的斑駁樹影。
書房之中,單膝跪地的暗衛,恭聲向身前之人通報着從南邊帶回來的消息。
“此事當真——”
端坐在案前圈椅上的青年,在最初聽聞此消息時,他隻輕挑了挑眉,神色之間,并沒多少的詫異感覺,因為這一起事故,原本就是在他的算計之中。
但是,在聽到暗衛繼續禀告的消息後,謝昭登時從圈椅上站起了身來,“你是說,三皇子......在我們的人還沒有動手之前,便就已經出事了?”
“是的,世子。”
“那如今......”聽到這回禀,謝昭心中是既高興,又有幾分說不出的困惑,他張了張口,欲要下達一些指令之時,卻又微微頓了一頓。
稍過片刻之後,他才低低出聲道,“三皇子出事的這消息,皇宮那邊早晚都會知道,你出了書房之後,便即刻發送消息。記住,咱們人必須要最先尋到三皇子的蹤迹!”
說到最後半句時,男人的語氣格外加重了幾分。
話音落下之際,暗衛低聲應了聲是,随即便轉身離開了書房。
......
時間在不知覺之間,一日日的匆匆而過,庭院中的淡粉桃花早已落盡,隻一顆顆的小小青桃懸在枝頭。
而綠屏禀告給她的那件事,已是五六日前的事了。
在當時,顧晚吟神情淡淡,也能和綠屏面色平靜的交談。
但事實上,顧晚吟心内的情緒其實沒有表面上表現的那般冷靜,隻是,她既遇到了這樣的事,她清楚光是逃避,總是不行。
她原以為,蘇尋月在得知這事後,很快便就要對她做些什麼,又或是将此事告知于父親,隻時間一日日的過去,而那邊,卻是一丁點兒的動靜也沒有。
綠屏端着紅漆托盤從木質長廊上走來,隔着被推開的槅扇,她看到的,便是自家姑娘對鏡略為失神的模樣。
“姑娘,你是又在想着那日的事嗎?”綠屏行至黃花梨木案幾旁,将紅漆托盤輕擱其上。
端坐在雕刻鸾花銅鏡前的少女,聽了聲後,她微微側身,視線稍稍瞥向綠屏所在的地方,在聽了這樣的話後,少女輕輕點了點頭。
在一開始,顧晚吟心内的确頗為不解,既然蘇尋月已知道她遭遇的這一切,怎會不早早的告知于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