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白溪摸了摸鼻子,轉移話題:“姐姐你先忙,替我留意下一同進來的幾位同修。”
“嗯。”
中斷鍊接,殷白溪晃着扇子,腳步略快了些,在桃林中閑逛。
虞青淩乍然處于此環境中,定不會坐以待斃,他估摸着會去尋找桃林中有活水處。
殷白溪便是擺好了姿勢,以相當倜傥風流的姿态走向溪流。
水聲澹澹,溪流沖刷圓石的聲響愈發明顯。
虞青淩繃着臉,抱劍一路疾行。
他抱劍,卻并不擅長使劍,這劍是兄長兩年前所贈,從得到之日起,便從未離過身。
他與家中父母關系緊張,卻和兄長十分親近,蓋因自小父母忙于宗門事務,對他這一老來得子并不上心,甚至在他三歲到九歲這六年,未曾見過父母一面,是兄長将他帶在身邊教養。
後來他長大成人,與父母的矛盾更是愈演愈烈,兄長位高權重,能護住他,他卻不願令兄長為難——兄長雖與父母感情淡薄,卻也維持着表面和平,且兄長為大宗宗主,名聲不可因他而有所損傷。
于是他便借一次争吵,順勢來到修真學院,避世修煉,離家時隻帶了兄長所贈的長劍青霜。
此劍中有兄長的三次全力一擊,可護他周全。
而身為陣修,他一眼便看出這桃林格局有異,陣眼也許正在活水源頭。
距離溪流越來越近,水流聲也越發明顯,與此同時,布料擦過樹枝的聲音隐隐響起。
虞青淩警惕地停下腳步,靜立不動,看向聲響傳來的方向。
桃枝輕晃,幾朵已經開至極盛的桃花,因這些微的顫抖而搖落,輕飄飄地墜落在地上。
郁郁桃林中,虞青淩先看到的是與粉色全然不相容的青色衣擺。
衣擺蕩漾,随着人的步伐擺出如水波般的弧度。
順着衣擺往上,是被一根白玉腰帶束緊的勁瘦腰肢,腰帶上墜着純白玉佩,流蘇輕擺。
再往上,是一隻拿着扇柄如白玉般無暇而修長的手,扇子合攏,上端輕輕抵住主人的下巴。
最後是一張比之桃花還要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臉。
世人常以桃花面贊人容色,而今虞青淩卻見着了人勝桃花面。
盡态極妍,與花相比,而更勝一籌。
“……殷師兄。”
默了會,虞青淩才輕聲道。
殷白溪笑:“好巧,虞師弟。”
“嗯,”虞青淩避開他的視線,隻垂下眸盯着殷白溪手上的扇子:“殷師兄可知此是何處?”
“灼灼夏。”
殷白溪略一思忖,吐出三個字。
“不是什麼危險的去處,卻頗有些陣法妙趣,對于修陣的修士來說,大抵有所裨益。”
殷白溪輕輕皺起眉頭,回憶得有些費勁:“我兒時應當到過此處,順着活水而上,到達源頭,可觀桃林陣法全貌。”
殷氏族法傳承法力極強,唯一的缺點是修煉者會記憶紊亂,沒過幾年,便會忘掉些事情,那位虞師叔便是因此而在他腦海中不剩多少印象。
這片桃林,他有些許印象,卻極其模糊混亂,也是功法弊端。
因着腦海中的混亂,殷白溪又補了句:“不一定全真,虞師弟還需多加注意,我二人既已相遇,不如結伴同行?”
虞青淩點頭:“嗯。”
殷白溪便笑着走近兩步,打開扇子邊扇邊道:“常見師弟抱劍而行,怎得不見寶劍出鞘?”
虞青淩目光微微上移,對上他的眼,一瞬後又移開視線,答:“我非劍修,長劍乃兄長所贈。”
殷白溪有幾分驚訝:“師弟竟非劍修?”
虞青淩身上有一股劍修特有的清冷桀骜的氣質,以至于他從未懷疑過這人主修的法門——除了劍修,誰還會去哪都帶着劍呢?還不嫌麻煩地抱着。
不過既然是兄長所贈,那便不難理解了。
殷白溪點點頭:“師弟倒是情深意重,說起兄長,我家中也有一位哥哥。”
虞青淩知道,殷氏大公子,殷沙。
“我哥哥雖說脾氣差了些,但對我是極好的,日後若有機會,師弟來殷氏做客,也可見見我的哥哥。”
虞青淩頓了頓,不知道說什麼,便隻繼續點頭。
殷沙,混不吝的脾氣連虞青淩這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都有所耳聞……據說其為人極難相處,最喜笑臉罵人,以雁過拔毛著稱。
大抵親情确實能讓人忽略許多顯而易見的表面罷。
殷白溪:“我說了我哥哥,你不妨也說說你的兄長?”
他極有耐心地引着虞青淩開口,不拘什麼話題,有話便說。
虞青淩猶豫了許久,在他燦燦的目光下,還是低聲道:“我的兄長……性情溫和,謙謙君子,耐心極好,對小輩很寬和……隻是總是很忙。”
“唔……聽起來,是個很好的兄長。”
“嗯。”虞青淩唇角微微上揚,終于露出了這三個月來的第一個微笑。
殷白溪瞥了眼他的笑,心裡暗暗贊歎此人笑起來實在天怒人怨的好看。
如此,他倒是有些嫉妒這位兄長了。
能将這樣一個好看的少年一點點養大,實在是件極有成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