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有心情你還坐得下!”瑪雅蓦地轉過身沖着繼子大發雷霆:“你闖下大禍了你知不知道!”蒙在鼓裡的安歸還不服氣:“我怎麼闖禍了,你莫名其妙沖我發什麼火。”“哎!你居然和父親和尉屠耆,箋摩那三人沆瀣一氣!”
“那你就是孤家寡人,當心以後這顆腦袋怎麼掉的都不知道!”
“你什麼意思?”
“流言蜚語滿天飛!我問你。你的馬車撞過那個粟特女?是不是?”
“是。”安歸氣沖沖地頂撞:“是又怎麼樣?一個賤婢而已,就是因為當時撞不死她才惹來今日的麻煩。”
“撞死誰?撞死誰?你再說一遍!”瑪雅眼見繼子闖下大禍還擺出一副大言不慚的模樣,急得滿頭大汗,感覺一陣熱風吹拂在臉上明明太陽已經落山溫度驟降,卻貌似突然間又熱了許多,心裡有些支持不住呀冒出來一種要暈眩過去的症狀從身體内部來臨了。她狠狠點着安歸的腦袋吼聲如雷:“你……你你真要氣死我了!!”
安歸疑惑不解,“我這就氣到你了。那個粟特賤婢怎麼值得你們每個人都袒護?”
“你真以為她是什麼賤婢?”瑪雅心想事已至此不得不道破真相,好讓繼子死也死個明白。“她是十多年前流落民間的嫡長公主啊!安歸,你動動腦子,若非如此,整個樓蘭還有誰三番五次鬧事你父親都甘願頂住各種壓力,各種罵名,縱容縱容還是縱容?”
嫡長公主?她是嫡長公主。安歸怔住許久,腦海裡閃過那張長得美麗卻冷冰的臉孔,手指着門口,神情有些微妙變化,“原來父親他們早就懂得。”穆茜爾恰好又無意經過王妃寝宮。聽見瑪雅“哼”一聲。“你繼續嚣張下去,等國王回來有你好看的。”
“嗨。”安歸很快恢複常态,擺擺手“國王回不回得來還說不準。”
安歸。果然有綁走國王的嫌疑。躲在門框邊偷聽的穆茜爾自言自語。“你的腦子進水了嗎。”瑪雅再次狠狠點着安歸的腦袋,“就算國王回不來,嫡長公主的身份也是改變不了的!”
安歸推開繼母的手,厚顔無恥地說“國王回不來,誰來承認她的嫡長公主身份。”“你父親的态度,你也看見了。不是默認了嗎?你不是做夢都希望你父親繼承王位?”瑪雅故意把“做夢”一詞咬得很重,“何況上面還有太後。”
“尉屠耆靠不住。眼下恐怕無人能制服這個嗜血好殺的公主。”瑪雅說到這裡,斜睨惹事的繼子一眼又“哼”一聲像是在顯露内心的不滿,“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你也别把希望寄托在國王身上。”安歸冷笑一聲,自嘲道:“連朝夕共處的王弟都管不了這個王妹,何況是失散十多年毫無情分可言的國王。”
瑪雅沒好氣道:“反正我不管了我自己都自身難保,以後公主對你要殺要剮……你自己看着辦吧!”
冰盤似的冷月高懸空中,煙茫茫的牢蘭海水面,碧波如鏡,星光月影倒映湖底好似落下了一湖金燦燦的珍珠。噢,冷月本無心,靜觀紅塵俗世的浮浮沉沉,一任浮雲半掩,聽憑晚風輕拂。
尉屠耆端着裝由牛肉、羊肉、馬肉、小麥面條和新鮮牛乳制成的豐盛膳食的方木盒子來到陀阇迦的房間:“國王。請用晚膳。”
“今日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陀阇迦沒心思享用膳食,劈頭就問:“本王突然聽見窗外有很多人議論說安歸和匈奴夫人在大庭廣衆之下被發瘋的黎帕那所傷?黎帕那怎麼突然發瘋了?”樓蘭這塊彈丸之地素來是有丁點風吹草動就鬧得全國上下人盡皆知。“呃,呃,”尉屠耆生怕國王會對黎帕那産生負面想法,故而含蓄地說:“沒什麼。國王你也知道樓蘭的法律規定瘋子可以免除刑罰。”陀阇迦伸長脖頸,幽深的碧眸盯住尉屠耆許久問出一句奇怪的可怕的話:“......死了沒有。”
尉屠耆驚得目瞪口呆:“?”陀阇迦見侄子不說話便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有些不妥,便改口道:“安歸還好吧。”尉屠耆回答說安歸還好,再進擊追問自己最迫切想要知道的問題:“匈奴夫人也還好?”
尉屠耆說:“沒有聽見誰為她号喪嘛,自然就表示她還好喽。”原來還沒死啊。陀阇迦心裡非常失望,暗暗嘀咕着黎帕那怎麼沒能直接把匈奴夫人解決掉呢,解決掉就淨化了本王的眼睛,本王也省去不少力氣……縱然王室無情,不是夫妻必是仇人,各懷鬼胎的夫妻鐵定比仇人更加冷血!
尉屠耆回到姑娘的閨房,看見她欣然坐在矮桌前剝食果仁。今日連傷兩人之後,心情變得很不錯,胃口更不錯,一個人就痛痛快快幹掉了一隻烤雞似乎沒還不覺得滿足。盤子裡的果仁隻有指甲蓋大小,稍微鼓一點。炒熟之後尖小的一端裂開一條小縫。輕輕掰開就會看到裡面有一粒棕色果子,手指輕輕一刮露出白白的果實,随手一抛,仰頭張開嘴接,嗯,“咔嚓咔嚓”香甜脆口,美味無比。
尉屠耆在她旁邊坐下來:“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她隻顧着吃果仁:“明白什麼。”尉屠耆看着盤子裡堆得像小山一般高的果仁,語重心長地說:“如果我父親不知道你是公主又怎麼會一次又一次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容許你胡來?你該知足了。”
“惡言頂撞攝政王、械鬥鬧事、藐視王權、傷害王親國戚,”尉屠耆掐指一數,“數罪并罰,你有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黎帕那剝開果殼,神情悠然道“好像還少了一條吧。”尉屠耆好奇地問是什麼?她把果殼往他頭上狠狠一扔,“光天化日之下坐馬車擾民還聚衆私闖民宅強搶民女,算不算犯法?王親國戚犯法與庶民同罪!”
“尉屠耆。實話告訴你吧漢軍破城俘虜老不死的當天所發生的事,我還記得呢——我沒問你坐在馬車的那個渣渣是誰,而你也和我裝糊塗,那筆血債我可一直都記着呢!!”尉屠耆聽着聽着,猛然間察覺到她那雙靜淡如海的眼底深處閃過某種懾人的東西,像是強烈的肅殺和仇恨之類,但轉瞬即逝,根本來不及辨清。難怪蘇羅漓會說:王子。同床共枕這麼久。難道你對你的枕邊人的秉性還不了解嗎?如何說呢。也許用兩個詞可以大緻總結眼前這個姑娘的特點:能忍,道貌岸然。
說她能忍,因為她心思很沉,沉得讓人猜不透,即便受了委屈也特别能忍,她沒有把握還擊的時候,就會一直忍着,甚至就當沒有事情發生過一樣所以她随時都能控制自己。隻要等有把握或者找到了對付的方法,那麼還擊起來就特别厲害。說她道貌岸然,因為她擁有華美的外表和精湛的才藝,其實隻是迷惑外界的武器,實則包藏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