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人冷笑幾聲問:“但什麼。繼續說。”
“太後。”古裡甲擔心箋摩那年輕氣盛,說話直來直去不懂拐彎恐得罪,忙搶過話說“我們都不相信這是國王,可有個疑點難以解釋。”
老婦人問:“什麼疑點?”古裡甲說屍體戴着帶有王室印記的鑲金手镯。老婦人聽罷便親自掀開灰布查看,嘿嘿嘿。太後真乃女中豪傑啊。動作幹淨利落,不害怕屍體。熱合曼見狀心裡暗想道:王族貴婦們得到消息都躲在家裡不敢看,她倒面不改色,來得直截了當。
老婦人将屍體從頭看到腳,盯着死屍左手上的镯子看了看,又盯着其腳丫子看了看,尉屠耆這時注意她的面部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微妙的變化,過了許久,慢慢蓋回灰布平靜地說:“鬧了這麼久。還不速傳侍醫來驗屍。”
古裡甲說是是是,對侍衛下命令速傳侍醫來驗屍,尉屠耆又聽見熱合曼悄悄對箋摩那耳語:“太後的臉色和語氣好像有點變了啊。大将軍你注意到沒有。”“有嗎。”箋摩那并沒發現這些細節所以覺得驚奇,熱合曼又說:“她的語氣聽起來較此前軟了一些,真奇怪。”
“童格羅迦!”老婦人直起腰身擡頭看見坐在台階上垂頭喪氣全無王者氣場的繼子,生氣地訓斥道“你坐在那裡做什麼?丢人現眼。快給本後站起來。”
童格羅迦語無倫次,“我。我。”老婦人看着他這副樣子更加生氣,“有話快說别支支吾吾。”“我什麼也不知道啊。”童格羅迦依然語無倫次,“聽他們說這死屍的身形很像王兄,而且,而且還有镯子為證,我擔心,萬一真是王兄的話。”
老婦人叉腰走到童格羅迦身邊,瞪眼道,“萬一真是陀阇迦,你有什麼想法?”童格羅迦說話的聲音有些發抖,“母後,我真的不知道。”
“哼,你不知道,本後知道!”老婦人給他當頭一掌,聲色俱厲:“你不就是害怕陀阇迦真的死了,樓蘭國王的寶座落在你頭上嗎?”此話一出立馬引得所有人臉色劇變,屏住呼吸,整個寬敞的阖宮大廳靜得連一根針落地也聽得見。而聽到母後點破自己的結在心頭長久的疙瘩,童格羅迦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洞躲起來。
“童格羅迦,你就不能有點出息嗎。”老婦人的态度突然轉了個大彎,伸手指着童格羅迦苦口婆心道:“多少人想坐上樓蘭國王的寶座,當了國王,你說什麼别人就幹什麼,身邊美人無數财富無數,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這些都是男人們夢寐以求所以隻要有能力,都去争權奪利……你居然害怕當國王,嘁!真是一個丢人現眼的東西!”
“且慢。尊貴的太後。”索芒感覺老婦人是話中有幾分含沙射影的意味,心裡不爽快:“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着那麼刺耳呢?感覺更像是在暗示或警告我們什麼。”“索芒親王想多了吧。”老婦人不耐煩道:“本後隻是提醒童格羅迦,坐在國王的寶座不容易他要懂得好好珍惜。”
“原來如此。”古裡甲起初先是點點頭表示信服,但刹那間又咂出另一層更為敏感的意味,發出“啊?”一聲,周邊所有人皆和他一樣,目瞪口呆,聽見老婦人接着說:“童格羅迦你要想清楚如果這具屍體真被侍醫證實是陀阇迦……”
“不不不,母後。”童格羅迦吓得彈跳起來,哆哆嗦嗦道:“絕對不可能是王兄。”
“太後。這件事情仔細想起來還有很多疑點。”古裡甲試圖為童格羅迦解圍,“除了镯子。”
“本後知道。”老婦人打斷古裡甲的話,“除了镯子疑點還有不少。”“當初國王是被漢人俘虜到長安之後遣送回來的中途失蹤,至今下落不明。沒想到時隔數月突然冒出來一具來曆不明的,身形與國王相像還戴着王室标記手镯的屍體。”說到這裡,她突然腦子裡激靈想到了什麼,臉色變得陰沉,對着童格羅迦大吼:“莫非又是你那個關在大牢裡的逆子指使黑甲人幹的好事!!”
壞了。尉屠耆心裡咯噔,想着國相本來是為父親解圍,偏偏弄巧成拙,扯到安歸頭上來!
童格羅迦稀裡糊塗道:“我怎麼知道啊。他不是關在大牢裡嗎?”“關大牢。你真的以為關得住。”老婦人氣沖沖地罵道:“上次他不是差點就被黑甲人放跑了嗎!”
“祖母。”尉屠耆淡定地發話問:“你懷疑黑甲人是兇手嗎?”“哼。”老婦人冷冷地說:“并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他對本後懷恨在心,所以一不做二不休,來個魚死網破!!”危機時刻從侍醫苑返回的侍衛說侍醫帶到,尉屠耆轉身看見走進阖宮的不是蘇羅漓,而是其弟子瓦讓。
“怎麼。”古裡甲驚詫地問:“首席侍醫呢?”瓦讓解釋說首席侍醫“身體不适”所以沒法來,得知如此理由,唯有尉屠耆,箋摩那和熱合曼三人的眼神變得意味深長:太後隻顧着懷疑安歸,哪裡懂得首席侍醫的心裡其實也有鬼?
瓦讓畢竟行醫經驗尚淺,勘驗死屍甚不如蘇羅漓那樣遊刃有餘,衆目睽睽之下躊躇許久,才硬着頭皮說:“回太後……從表面看來此人所受的刀傷應該并不足以緻命。”
索芒又問:“衣不裹體如何解釋。”瓦讓說應該是死後被某種獸類啃噬所緻。熱合曼問刀傷是死前或死後造成?瓦讓說這個問題有待進一步勘驗才能揭曉。如此一問三不知惹得老婦人神色不悅,“罷罷罷,弄回侍醫苑去讓他們進一步勘驗。三日之後本後要知道答案。”
熱合曼借故問瓦讓:“首席侍醫的身子何時才能恢複啊?”瓦讓似乎有些心虛,支吾片刻後說并無大礙,很快就好。
“什麼,什麼?”關在大牢裡的安歸從獄卒口中得知牢蘭海的南岸發現疑似國王屍體之事,當即從床榻上彈跳起來,驚叫道:“國王……?”
“太後她老人家現在非常惱火。”隔在圍欄外的獄卒悠然地說“王子你知道緣故嗎?”
安歸微微蹙起眉頭,“太後惱火?”獄卒直言不諱道王子裝什麼傻?“從國王失蹤至今,太後一直在懷疑是你在暗地裡搞鬼,密謀慫恿攝政王上位,”“更何況還有上次黑甲人協助逃獄之事,你說你洗得清嗎”
“噢!原來說了這麼久,太後還懷疑是我懷恨在心,指使黑甲人殺了國王不成?”安歸大為光火,大聲吼道:“她老糊塗了吧?!”
“先别說她糊塗不糊塗,”獄卒說:“總之王子你現在的處境非常危險。”
“少吓唬我啊。”安歸并不為所動,面無懼色,朝着獄卒冷笑道:“太後再懷疑也始終隻是懷疑。她要想定我的罪,除非掌握有黑甲人的實際證據。”“哼。空口無憑,懷疑來懷疑去,沒有證據,她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