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給我安排什麼事務,隻是問安歸昨夜去了哪兒,”穆茜爾老老實實回答:“我也不大清楚,昨夜下雨下得那麼大。安歸應該不會跑到哪兒去吧……”
找上門來問安歸昨夜去了哪兒。尉屠耆越想越是起疑:無風不起浪,難道宮裡昨夜發生過什麼事,她又想瞞着我獨自解決。不行。我必須得進宮看看才行。“這麼晚你去哪兒?”穆茜爾看見尉屠耆把手中的書卷往桌上一扔站起來就往外走,驚詫地問。“進宮看看。”尉屠耆說:“她肯定又在偷偷搞什麼事情!”穆茜爾不放心尉屠耆一個人出去走夜路:“還是我陪你一起去吧。”
“你去做什麼?”尉屠耆不耐煩地說:“能幫上什麼忙?留下守家吧。”
尉屠耆的懷疑果然不假,熟睡中的黎帕那突然感覺到被一雙冰冷的巨大的手緊緊掐住了脖子,她立馬感到呼不上氣,開始一個勁地掙紮。可是任憑她如何拼命地努力,勒住脖子的這雙奇怪的手非但沒有松開的迹象反而越掐越緊……就這樣直到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周圍的聲音越來越飄渺……危急時刻“喵!”憤怒的貓叫聲瞬間将漸漸遠去的靈魂拉了回來,黎帕那赫然睜開眼睛看見床邊一張可怕的臉孔:形銷骨立,腦袋削尖脖子很短,活像腦袋陷入身體——這就是昨夜溜進艾葳蕤卧房裡的那個“鬼”,但她一眼就認出來根本就不是“鬼”,而是一個戴着面具的大活人!準确的說,刺客!
刺客,想殺我?想得美!黎帕那用盡最大的力氣把手伸向枕頭底下摸出匕首,對準其腹部猛刺……卧房裡光線昏暗,顧此失彼的刺客隻想着掐出黎帕那的脖頸将其置于死地卻沒料到她枕頭底藏有防身匕首,“呃!”面具下傳出悶悶的慘叫聲,趁刺客吃痛松開手,黎帕那順勢揮腳将之重重踹倒在地,厲聲質問:“你是誰?”
刺客因為腹部受傷流血,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痛得直哼哼,“我要為匈奴夫人報仇!”面具下發出的聲音聽起來有種惡狠狠、不甘心的意味。黎帕那迅速起床點亮油燈然後走到刺客身邊掀開面具,發現此人并非金發碧眼深眼窩的長相,而是黑發黑眼珠黃皮膚塌鼻子!
黎帕那驚詫道:“匈奴人?!”“你是什麼東西。你該死!”不甘心自己行刺失敗又不得不承認失敗,苦于腹部受傷無法起身,刺客瞪着她的眼神極其狠毒:“你敢挑釁大匈奴,罪該碎屍萬段!!!”
呵呵。原來如此。明白了。黎帕那定定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刺客,靜淡如海的眼眸深處閃爍出一絲絲詭異難懂的亮光。神情也充滿了敵意,好像此刻面對着這個人的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不。本來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匈奴人無論男女都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黎帕那流露出來的敵意之強烈,刺客感覺得到,哼,那又如何?敵我雙方對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老子來了就沒想過活着回去,有本事你給老子來一刀痛快的?!然而就在這時候黎帕那的神情出現了反差:刺客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原來表情可以在眨眼的瞬間迅速變得判若兩人——黎帕那臉上的敵意陡然消失,非但消失而且還換上了可掬的笑容,笑得他莫名其妙……接着,笑容之中又充滿了刀鋒般犀利。
“你去死吧!”黎帕那手裡寒光一閃,鮮血從刺客頸部盡數噴射而出。刹那間,她又感受到那種久違了的輕松和快樂。她幸災樂禍地看着還在緩緩從刺客頸部淌出的鮮血“嗖”抽出波斯彎刀,在血染的屍體上亂捅亂刺直至肝膽肚腸都流出體外依然不解恨:匈奴人,我要讓你嘗嘗那種滋味,你們不是連懷有幾個月身孕的女人也不放過嗎?你們不是用刀剖開她們的肚子把胎兒挑出來狂笑,再一個一個捅死嗎?我現在就讓你嘗嘗那種開膛破肚的滋味!哈哈哈哈哈……
“廢物,全是一群廢物!”次日,老婦人的怒吼聲震撼了整座阖宮,“你們這幫侍衛都是做什麼吃的?居然讓一個匈奴刺客混進王宮裡來?”陀阇迦托着臉坐在王椅上一言不發,臉色鐵青,此刻所有的王親國戚和大臣官員都被召集在阖宮,以及那具從前王後寝宮裡挪過來的作為強有力證據的身份不明的刺客屍體。
天香長公主殺死的刺客。塔卡爾壯着膽子走上前,彎腰小心翼翼地掀開覆蓋在屍體上的麻布,察看這具已經死去多時的屍體,血早就從脖頸切割處流幹了。據衛兵說,當時跟着尉屠耆闖入寝宮時,看見天香長公主正在殘忍虐屍。塔卡爾忍着惡心察看着:他的臉已經被刀砍得面目全非無法辨認脖子也被砍斷半截,胸腔裡的血在麻布上面暈染開來,上寬下窄呈漏鬥狀再加上星星點點肉屑,好似一幅妖異的圖畫……還有就是那堆被開膛破肚流出來的,被衛兵一起裹在麻布裡挪到阖宮的内髒。這情景很容易讓人想起屠夫刀下的牲口,塔卡爾惡心得差點被嘔吐出來:這就是天香長公主,一個十幾歲大的姑娘的傑作?她還真敢……!
“國王息怒,太後息怒。”熱合曼面對憤怒的斥責,不得不跪下來請罪:“全都是卑職的錯,是卑職玩忽職守,卑職辦事不力,請國王責罰。”怒火難消的老婦人未待陀阇迦發話便自主下命令:“把昨夜宮裡和宮外當值的那幫廢物統統拖出去,以軍法處置。”
桑古伊則伸長脖子看了看屍體,雖然其面部被砍得稀巴爛,但還是可以依稀從膚色和發色判斷并非樓蘭原住民。“這匈奴人明顯不一樣的長相,混進國都潛伏難道都沒人覺察嗎?”
“這難道隻是察覺不察覺的問題嗎。”索芒冷笑說:“國都城裡本來就魚龍混雜的三教九流什麼都有,如果有内應的話……”“樓蘭國王!”老婦人聽出索芒的弦外之音,轉過身瞪着一言不發的陀阇迦說:“你的家務事,大火都燒到頭頂了,你自己看着辦吧!”
“如今本王已經和漠北撕破臉,詹師廬不信任本王,她也就沒有了價值,哪來的通天本事,禁着足還能聯絡到匈奴刺客?”陀阇迦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語。站在旁邊的國相古裡甲捏着下巴思索片刻,突然心裡咯噔,倒吸一口冷氣:“也許有兩種可能。”
“嗯?”陀阇迦扭頭看他:“國相快說。”“一種可能是匈奴夫人真的有什麼通天本事能聯絡到匈奴刺客報複天香長公主,還有一種可能,”古裡甲欲言又止,“老臣不敢說。”“國相你就說吧。”陀阇迦不耐煩道:“大火都燒到本王頭頂了你還有什麼不敢說的?”
“這刺客,”古裡甲指着放置在阖宮中央屍體說:“也許并不是匈奴夫人派來的。”“不是她。”塔卡爾驚詫地問:“哪會是誰?”古裡甲回答:“他不是誰派來的而是自己來的。”
陀阇迦問:“什麼意思?”
“國王。無論你斥責我大不敬也好,欺君犯上也好,事實就是事實。”古裡甲幹脆實話實說:“你不懂我這話的意思,那就說明你這個國王嚴重失職,根本對國内地狀況一點也不了解。”
“國相!”王親國戚們已經不耐煩了,“你就不要再賣關子了,有話直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