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黎帕那喂完貓兒回到寝宮,坐下就揚起巴掌狠狠拍打桌案,闆着臉,恨恨道:“沒有想到……他這麼容易就鹹魚翻身了。枉費我煞費苦心地設局……這個世界到底還有沒有天理。有沒有天理!”
”你别生氣。”曼琳安慰說:“護國大将軍翻過來就如何,我們肯定還有機會讓他翻回去。”
“公主。”吾日耶提看着黎帕那的那雙閃爍着仇恨之光的雙眼,感覺不妥:“你再怎麼讨厭護國大将軍也罷,但國事并非兒戲。樓蘭所有的安保防衛一直都是軍事貴族在把持着。如果軍事貴族倒台,後果不堪設想。還請公主慎重考慮多多掂量。”“怕什麼。”曼琳把玩着斜靠在右胸的綴滿珠花的魚骨辮,不以為然地說:“國王不是整日尋思着如何收拾軍事貴族?哦,國王可以挖空心思,憑什麼公主就不可以?”
真是頭發長見識短,短得可笑!“對啊,你說得對。”吾日耶提一本正經地說:“國王的心思你看得透徹,但你别忘了,他可沒有貿然對軍事貴族動手。這些年他之所以重用軍事貴族也防着軍事貴族,因為那幫人确實很重要,另外,他有他的苦衷。”
“笑話。”曼琳冷笑道:“護國大将軍居心叵測,明明找到了公主卻故意隐瞞不報,鬼懂得他是不是企圖挾持公主而要挾國王呢?”公主是女的,又不是王子。”吾日耶提說:“王室女子沒有優先繼承權。護國大将軍挾持公主意義何在?能要挾國王什麼?”
“反正隐瞞不報就是欺君犯上是大罪。更不用說和匈奴夫人勾搭又和庶公主私通密謀……哼哼。”曼琳和黎帕那戮力同心,大言不慚:“簡直罪狀一籮筐啊,國王再有苦衷也不能縱容一個謊話連篇,道貌岸然的亂臣賊子!!”
呵呵,我很古怪噢。箋摩那。不要以為我收拾不了你。我是一個被打一耳光,必定會奉還回十耳光,甚至是二十耳光三十耳光……的人。我最不缺就是脾氣, “如果确實不能扳倒他。”黎帕那面無表情地說:“那就壓制他,削弱他。”“公主。你這話說得過了。”吾日耶提勸解道:“内宮幹政本來就容易招惹非議更何況你還是一個手裡沒有實權的嫡公主。話說回來即便掌握實權,若和軍事貴族撕破臉……”
“太後。虧你還苦口婆心地勸說國王重用軍事貴族,”蘇爾碧看着議完事就回到寝宮托着額頭心事重重的老婦人:“現在怎麼樣?若不是守城都尉今日在阖宮說漏嘴,還真沒有誰知道護國大将軍手裡居然私藏八百精悍騎兵!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預兆啊!”
“本後知道。可國王也不傻啊。”老婦人閉上眼睛喃喃自語:“他肯定不聽勸。”
蘇爾碧問:“那你還勸他?”
老婦人說:“本後隻是勸他審時度勢,對待軍事貴族不必太苛刻,完全可以像從前那樣一邊用着,一邊防着。”蘇爾碧歎了一口氣,“護國大将軍尚有許多嫌疑尚未查清,哎,真是用也難不用也難。”老婦人“哼”一聲,“功高蓋主的人本來就容易引起君主猜忌。”“蘇爾碧,你和本後說句掏心窩的話——當初在陽關設計綁架國王的那個幕後主謀,你覺得安歸和箋摩那,究竟誰最可疑?”
“這。”由于這個問題涉及王室顔面,蘇爾碧覺得難以回答:“安歸王子是國王的侄子。他卻是幕後主謀,無疑等于走一步險棋。”“除非他有通天本事,能夠直接踩下兩位直系王子,确保他父親童格羅迦一定坐得上樓蘭國王的寶座。”
“你覺得安歸有這種通天本事嗎。”
“诶呀,太後,真不好說。經查證安歸王子當時手下就隻有一群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烏合之衆,他能指望借助他們踩下直系王子發動宮廷政變?”
“本後聽聞,”老婦人突然想起什麼,睜開眼睛看着蘇爾碧:“黎帕那特别讨厭安歸。”蘇爾碧說起因還不是安歸王子的馬車曾經差點把天香長公主撞死,天香長公主懷恨在心,一直在想方設法找茬報複安歸王子。老婦人又問:“黎帕那也很讨厭護國大将軍?是不是?我聽希瑪妮說,當初國王指派護國大将軍去找嫡長公主,可護國大将軍心懷不軌差點就……失手釀成大錯。”
蘇爾碧回答:“護國大将軍去過粟特人府邸幾次,聽聞天香長公主很不歡迎他。”“呵呵。”老婦人放下托着額頭的手,坐直腰身,臉上浮現出意味不明的笑意:“這樣就好。好極了。隻要有天香長公主,無論是安歸還是箋摩那,本後都不用擔心他們作亂了。”
蘇爾碧知道太後的心思,低聲提醒:“天香長公主年輕尚輕尚不足以擔當重任。就算足以擔當重任,王室女子也沒有優先繼承權。”“别犯傻。蘇爾碧。”老婦人悠然地說:“誰說王室女子一定要享有優先繼承權才足以擔當重任?”“當初國王尋思着立安歸為副王儲,本後還想不明白呢,現在全明白了。”蘇爾碧明不明白不知道,但她對護國大将軍私藏八百精悍騎兵的問題依然耿耿于懷:“太後,護國大将軍這事到底應該怎麼解決。”“怎麼解決。”老婦人冷笑幾聲,“待日後黑佛打過來,就讓護國大将軍率領着八百騎兵去迎戰,以毒攻毒!”
傍晚的第一抹黑暗,毀了整個世界的光陰。終究黑暗降臨,光陰罹難。昏黃的油燈不知怎的一陣明一陣暗,竈房裡洋溢起一片不祥的安靜。“真奇怪。這燈不亮不暗的,”正張羅着準備晚膳的達烏德嘟哝道:“油加足了啊。”“喂雞,忘了喂雞!”往竈膛裡添加柴火的艾葳蕤突然想到院子裡的十幾隻雞還沒喂食呢于是用各種谷物摻在一起端着走出竈房,她走到雞窩前面,這時天色已經昏暗,隐約看到樹蔭下雞群黑乎乎的影子在草叢裡跳躍,“咕咕咕”她模仿雞叫喚兩聲,雞群卻紋絲不動。
全都聾了嗎?艾葳蕤擡起腳打算過去看個究竟,突然雞窩不遠處的黑暗角落裡“騰”地一下站起來一個高大的身影。雞群受驚也“騰”地一下在黑暗中蹿起,撲騰着翅膀,争相朝艾葳蕤撲來,“咕咕咕”叫着。
艾葳蕤愣在當場,沒搭理雞群,瞅着眼前這個鐵塔似的黑影吓得戰戰兢兢地問道:“你是哪裡侍候的呀?在這兒幹啥呢?”黑影沒說話,緩緩舉起來右手臂,朝她伸過去。艾葳蕤以為是兇器,正想往後躲隻聽對方說道:“别怕,我在捉老鼠,你過來看……”
艾葳蕤離了兩步遠,警惕地伸長脖子看他的手——原來手裡面捏着一隻死鼠,他緊緊攥着其長長的尾巴,胖胖的鼠屍在晃蕩着,艾葳蕤看清那是一隻灰白皮毛的鼠,尖嘴長須。
艾葳蕤從沒見過這麼大的鼠,吓得連連後退。“宮裡近來有許多害鼠。公主寝宮裡有好多害鼠……”黑影又說,“我特意過來幫公主逮鼠的。”艾葳蕤後退兩步問:“你是哪個宮的?”
黑影含糊地回答:“我是新來的。”然後拎着老鼠往寝宮大門的方向走。艾葳蕤跟過去特意留意了一下,發現此人穿着一件寬大的黑色披風,她覺得奇怪,心想他怎麼穿成這樣?
“艾葳蕤你傻在那裡做什麼?”吾日耶提和曼琳提着油燈走過來,看見她劈頭就問。“沒什麼,方才進來了一個怪人,說是來幫我們逮害鼠的呢……”艾葳蕤想起雞還沒喂呢于是端起食盆返回去喂雞。“怪人。”吾日耶提跟在她後面好奇地問:“什麼怪人?”
“就是一個長得牛高馬大,穿着黑鬥篷的男人,自稱新來的。”艾葳蕤說道。
“莫名其妙。”吾日耶提說:“以後天黑記得關緊大門别要讓什麼人都可以随便進來啊!”
達烏德完全不知外面發生的事,仍然在竈台準備晚膳,這時曼琳急急忙忙地跑進來,二話不說,掂起水舀子就照水缸裡舀了一碗“咕咕咚咚”喝下去了。“嘿!”達烏德嘲笑道:“你肯定又是在公主卧房裡偷吃點心,吃到喉嚨發渴了吧?一個勁灌涼水,當心灌壞肚子。”
“诶,這水……”曼琳可沒閑工夫和他開玩笑。指着烏黑的水缸皺着眉頭說道:“這水裡有股子怪味兒……難喝,難喝死了!”
“不可能呀,昨日才打上來的水。”達烏德放下手中烤魚的木簽,走到水缸旁邊接過水舀子在缸裡面胡亂舀了兩下,曼琳說:“不信你喝幾口嘗嘗。”達烏德半信半疑地舀起一點,嘗了嘗。還真是啊,一股無法形容的怪味!他望着那缸水,昏暗油燈襯映之下,那種感覺就像在望着烏黑幽深的井口,讓他不禁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