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nathan确實是懂我的,或者說,與我是同一類人。因為他的這句感慨中,主語不是我的養父,而是我。
我的的确确很愛那個人。所以在他倉促的離去之後,我才那麼狼狽的想要逃離舊日裡熟悉的環境。他曾照亮我的世界,而在他走了之後,所有沒被帶走的,在我眼裡都重又變得支離破碎。我不願去看,所以我也選擇離開。
“是啊,我非常愛他。”我淡然地說,“在他之前,我以為我沒有這麼愛一個人的能力。在他之後,我以為我再也不會愛上别人。”
聽到我的回答,Jonathan清亮的眼裡似乎有一瞬明滅。
“可事實上我每次都錯了。他帶給我的有很多,帶走的卻遠沒有我想像的多。”我繼續用剛剛講故事的柔和語氣說道,“上一次回國,我才發覺放下和忘記其實是兩碼事。當我不再因為被奪走心愛的人而顧影自憐時,那些我一度覺得面目可憎的東西忽然變回了正常的樣子。我看到它們,想起的全是美好的回憶。所以即使最初帶我走出來的人不在了,新生活依然能屬于我。”
我承認我說的話别有意圖,但卻不影響感悟本身的真誠。Jonathan的眼神又閃了閃,然後他不再看我。
“我沒有你這樣勇敢。”他說。
一陣熟悉的沉默。與之前的許多次一樣,這種沉默不是因為不知能說什麼,而是因為還不是時候。
還不是時候嗎?我注視着低着頭、躲避我視線的男人。他側臉的線條是那麼的幹淨和好看,毛絨絨的睫毛悄悄探出一簇來,好像在替主人窺視我。
現在不是,明天不是。究竟什麼時候才是呢?我還等得到他能自己放下的那一天嗎?
“你不夠勇敢去做什麼呢?”我似笑非笑的問,“是不敢面對過去,還是不敢再嘗試新的生活?”
其實這并不是一個能選擇答案的問題,因為無論他怎麼回答,答案都是“都是”。所以他把自己監禁在兩個世界之間,進退維谷,隻能倉皇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