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我久違的仰躺在床上,卻輾轉難眠。窗外的夜空很明亮,不知是被摩天樓遮擋住的圓月照亮,還是被滿城不落的霓虹點亮。
由于一直以來為了讓我能舒服的休息,我們呆的一直都是大床房。而不知怎麼,一度并不避諱與我同床共枕的Jonathan忽然堅持要睡在窗邊的地毯上。加上我隐約覺得,随着我的身體日漸好轉,他沉默着發呆的時間也越來越多,甚至出神到不自知。明明我還一直等着他把我受傷那晚他沒說出來的話告訴我,可是現在,我愈發的搞不懂他原本要說什麼。
想起下午時溫斯頓說的話,我心底湧起一陣躁動。就因為我和他都在這方面太怯于向前一步,才把有些可能早該說的話拖了這麼久。而到現在,我竟然還在猶豫。
“Jonathan,你睡着了嗎?”我突兀的問。
床邊的地毯上傳來細微的悉索聲,一個淡而溫柔的聲音答道:“沒有。”
我忽然有些心慌。過去幾個月的朝夕相處,本來讓這個寡言的人願意将關心表現出來了。可此時此刻他又開始用最簡短的句式回答我——這是怎麼了?是我多心嗎?
我有那麼一瞬間想打退堂鼓,但我還是一鼓作氣的問了下去。
“那晚在你朋友家,在有人打擾之前,你本來想對我說什麼的?”
我問的很直接,沒問他是不是有話對我說,不給他搪塞的餘地,直接問他想說的是什麼。所以預料之中,回答我的是甚為長久的沉默。
我等了一會兒,便猛地坐起身撲到床邊去看他。情緒激動的後果就是我忘記了自己還有傷,然後理所當然的扯到了傷口。原本想充滿氣勢的瞪視,很不幸的成了眼淚汪汪的哭訴:“你、你怎麼不回答我!”
原本在枕着手臂發呆的Jonathan被吓了一跳,連忙靠過來扶住我,也忘了自己不打算和我說話似的疊聲問:“你怎麼了?是不是抻到傷口了?很疼嗎?你不要動,我扶你躺回去。”
雖然我動作魯莽了些,用的力氣倒是不足以撕裂傷口。但謹慎起見,Jonathan還是查看了一下,确認沒問題後,才放開我,準備默默躺回去。
但是我已經鐵了心不讓他再回避,所以我很賴皮的拽着他的衣服不肯松手,用我認為最兇悍的眼神對他無聲抗議。
有那麼一瞬,他似乎有種忍俊不禁的趨勢,像是沒想到我有朝一日會對他撒嬌。但他沒有真的笑,甚至連一絲笑意都沒露出來。最後,他摸了摸我的頭,商量道:“現在好好休息,明早我再和你說,好嗎?”
抛開擅長回避這點不談,Jonathan說出來的話一向都算數,所以我最終還是接受了這種妥協,暫且放過他,乖乖睡覺恢複身體了。
有些人,從來不對你說謊。所以時間久了,你就以為他不會說謊了。而很多令人抱憾終生的事,也正是在這種幻覺的縱容中發生的。
第二天我醒的很晚,以至于餓得有些不舒服。我坐起身環顧四周,卻發現Jonathan不在,昨晚他躺的位置,現在被他沒名字的狗霸占着。結實的小家夥趴在地毯上,眼神一如既往的有點憂郁。
“早,”我走過去揉了揉它的頭,“你的主人去買早餐了嗎?”
狗狗耷拉着眼皮瞅了我一眼,沒有其它表示。
如果說一開始隻是有點意外但并沒有多想的話,等我饑腸辘辘的等了兩個小時後,我才後知後覺的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帶着渾噩不清的某種預感,我打電話到前台問了夏戎,得知Jonathan在天亮之前就出門了。
是遇到了什麼危險?這似乎是個更合理的解釋。但不知為何,我感覺得出來真相并不是這樣。
暈頭轉向的換了衣服,我下樓去了餐廳。溫斯頓還坐在上次的桌邊看報紙,見我出現,他依然招了招手,示意我坐過去。
“陳小姐,下午好。”他将報紙放到一邊,“我還以為我午餐時就會見到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