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三個月前就失憶過一次,阿斯特麗德告訴我的這個消息讓我大為震驚。
我迷茫了,看向我面前的這位人過中年更顯得威嚴的高地女人的眼神中不可避免地帶上了幾分驚惶。阿斯特麗德卻很鎮靜,她那平靜卻有力的姿态似乎天生就帶有一種讓人冷靜下來的力場,讓我的心安定了下來。
在她的引導下,我向着據說是我私人辦公室的房間走去。從走廊上穿過的時候我碰到了好幾個胸口别着徽章不出意外是在商行工作的人員,他們都以同樣的信賴和尊敬的眼神看着我,讓我油然而生一種責任感。
那間私人辦公室很快就到了,從外面看是很普通的制式,在這一路上我看過很多間和這相仿的房間,大小也沒有什麼區别,唯一能特别的就是門上有一個大大的月亮的圖案,大概是因為賽琳娜(Selina)就有月亮的意思。
阿斯特麗德取下戴在脖子上的項鍊,我這才發現項鍊的墜子是一枚鑰匙,她打開了門後把鑰匙遞到我的手裡,然後讓我先走進去,再跟着進去後把門合上。房間的隔音很好,門一合上就聽不見外界嘈雜的聲音,想來外面也一定聽不到我們裡面在說什麼。房間不大,裡面擺着的除了辦公桌椅和放着許多書和文件的書櫃外,隻有一套大概是用來待客的小沙發配茶幾。我在沙發上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阿斯特麗德坐在了我側對面的位置,然後她給我講起了我應該知道的失憶前的事。
在我的要求下,她先講了她所知道的關于“我”的一切,早年的經曆她講得和澤菲蘭差不多,都是早早失去父母的少女白手起家的勵志故事,但後面她就講得很詳細了,因為那時候她就跟在“我”身邊,跟随着“我”創下了如今的基業。
她告訴我,她是阿拉米格的難民,帝國占領了她的故鄉,于是無法忍受欺壓的她逃了出來。作為高地之民,她有高大強健的體魄,在艾歐澤亞各國輾轉流離,以做傭兵謀生,最後她到了烏er達哈。那時候她已經遠離了家鄉十多年。
十多年的傭兵生活已經讓她疲憊透頂,她把拿命掙來的錢全部擲進酒館裡換了一杯杯烈酒,每天喝得酩酊大醉。她并非多麼喜歡喝酒,隻是想用酒精麻醉自己,醉死過去的她就可以不用去想這十幾年每天在刀口飲血、但每天都在空耗過去的人生了,就算醉醺醺地在傭兵任務裡丢了性命也沒關系,這樣活着也沒有意思。那時的她是這麼想的。
然後她遇到了“我”。那時候的“我”還是個個子矮矮的小女孩,她比了個到她腰間的位置後繼續說,那麼小的女孩已經開始做生意了,還雇傭她護送貨物。那時候的她照例一身酒氣,結果被小女孩批評了,她用帶笑的懷念口吻描述了一個雙手叉着腰、瞪着圓圓的眼睛一副生氣的樣子的可愛棕發小女孩的形象。
她繼續講,那時候酒意上頭的她竟然和小女孩吵了起來,兩個人吵了護送的全途。她現在還能清晰地記起“我”講的話,像個小大人一樣喋喋不休地說喝酒不好,喝酒有害健康,工作時醉醺醺的更不好。她記得最深刻的就是“我”在那次護送結束後跟她的最後一句——“我”說:“要好好生活呀。”
那是離開故鄉後第一次有人關心她,她幾乎要落下淚來。後來“我”又有護送任務,又找的她,再後來變成了長期合作,再再後來“我”想要建立自己的商行,第一時間就找她當了二把手。在離開阿拉米格的近二十年後,她有家了。
從她的講述中我感受到了她對“我”無與倫比的愛,她既像母親愛女兒那樣擔憂我愛護我,又像忠誠的下屬對領導者那樣對我充滿信賴。我被深深感動的同時又充滿了壓力——我可不是她話語中的那個“我”啊!
她還認真地向我介紹了西萊斯特商行的業務和涉及的諸多産業,最近她代為處理的那些文件也都拿給我看過了,還有近幾個月的财務報表。雖然對商業一竅不通,我還是很認真地閱讀了這些文件和報表。因為對商行的生意并不是很了解,我不太好對那幾份有關商業決策的文件發表意見,但上完了高中的我簡單的數學還是懂一點的,于是向阿斯特麗德要了一支筆後對着财務報表驗算了起來,結果意外地發現這些支出和支入不難理解,這些報表本來記得就很清晰,還有些穿越前Excel的影子,可以說一目了然。
我發現報表裡有一筆每月都有的支出,金額頗大,沒有收益,每月的數目不固定,但這個月數字特别大。我問阿斯特麗德那是什麼,她告訴我這是根據失憶前的我定下來的救濟窮苦者的規矩支出的錢。
俗話說得好,無奸不商,烏er達哈的很多商人都是這樣,隻講金錢不講道義,但賽琳娜·西萊斯特不同。帶有西萊斯特商行标志的所有商店的大門都向一切窮苦者打開,凡是食不果腹、衣不蔽體者都給予衣食,無家可歸者也給予暫時的栖身之處。這是善良的義舉,但也因此每月要支出很大一筆錢。特别是這個月,娜娜莫女王遇刺導緻的國内政治動蕩使得很多小商人破産,需要救濟的人增多,支出自然也增多了。
阿斯特麗德還告訴我西萊斯特商行的許多員工都是那些被我救濟過的人中的一員,所以他們都非常尊敬我、信賴我,又忠心耿耿,在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裡,商行一直沒有人來主持大局,還正好撞上了娜娜莫女王遇刺國内政治/局面動蕩的時刻,多虧了大家齊心協力才度過了這個難關。每一個人的心裡都有一股信念,他們希望我這個主人回來後能看到一個更好的西萊斯特商行。
就算我失憶了暫時沒法再領導大家也沒有關系,隻要我在,就是對商行的每一位成員的極大激勵了。
我又問阿斯特麗德,她對我獨自一人被發現昏迷在伊修加德城外的雪地裡這件事有什麼頭緒嗎。她搖了搖頭,表示她并不清楚,但她講出的她所知道的一切還是讓我驚訝萬分。
她告訴我,和伊修加德貿易的計劃是“我”很早以前就開始做了。商行的其他人都不太理解“我”為什麼堅持要和伊修加德這樣封閉的國家做生意,畢竟真的很麻煩,做生意前還要先向教皇廳申請獲得審批,伊修加德國内的市場也早已被四大名門瓜分了,西萊斯特商行作為外來者基本賺不到什麼利潤。但“我”一意孤行。
前往伊修加德的計劃也是“我”早就在做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沒有成行。但三個月前“我”失憶的那一次,失憶的“我”一開始像現在的我一樣很迷茫,每天不斷地翻書、不斷地學習,想要在最短的時間裡提升自己,但這樣的“我”卻在某一天突然提出要獨自一人去伊修加德。
她雖然擔憂,但還是抱着對“我”的信賴沒有阻攔。
在臨行前,“我”吩咐她在“我”沒有親自回到烏er達哈前,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不要去伊修加德接“我”。
她的話解開了我的一個疑惑,就是為什麼澤菲蘭明明表示他已經派人通知了烏er達哈的西萊斯特商行,我卻在伊修加德等了半個多月都沒有等到接我的人。要知道,在有以太之光的情況下,各地之間的傳送非常方便,來接一個人根本不需要花這麼多的時間,像之前的光在伊修加德接到勞班即将被處死的消息就在一天之内趕到了海都,接着又趕到了沙都。現在我才明白了,原來是之前的“我”的吩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