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錦不想讓小孩兒知道，自己和曾經欺負他的阿爹不是同一個嗎？

當然想！

他從不認可什麼浪子回頭，他隻認可居心叵測。

一個曾經對你非打即罵的人，一朝開悟說以前錯了，就該原諒嗎？

那以前受到的苦楚，又怎麼能一筆勾銷？

可若是不看開，他現在對自己那麼好，又怎麼能平衡過往的心酸？

但唐錦和沈衍完全不一樣。

沈衍這個哥哥，有沒有差距不大，甚至對倦倦來說，一個會欺負自己的哥哥，還不如沒有。

但父母不行，若是連自己的父母都是假的，小孩才五歲，又怎麼能接受？

唐錦隻能慶幸，這新來的有點分寸，不會随便代表他。

他低頭看了眼沉默不語的沈倦，沈倦在躲避和他視線相對，因為不敢讓他看見自己眼中的期待和祈求。

唐錦沒有故意把氛圍弄得很沉重，他隻是沒好氣地瞪了沈衍一眼，然後啵啵親崽，才彎着眼道：“我說是什麼呢？”

“你哥可真不會說話，怪不得把我們倦倦弄哭了。”

沈倦擡頭欲言又止：“是，是倦倦愛哭。”

他覺得哥哥其實也沒說錯，是他太在意了，所以才哭了。

但唐錦卻不這麼說：“退一步說，要是他小嘴巴閉緊了，倦倦能哭？”

沈衍：“？”

還可以這麼退的？

他不自覺地挑起了眉。

唐錦循循善誘地指點：“喜歡這個東西，哪能是輕而易舉說清楚的，就像可愛，阿爹說倦倦可愛，難道是因為倦倦小，長得可愛嗎？”

“當然不是啦，是因為看見倦倦的時候，阿爹心情就很好，很高興，倦倦光是陪阿爹燒火，都能讓阿爹覺得開心，所以阿爹覺得倦倦可愛，喜歡倦倦啊。”

“因為倦倦是倦倦，所以阿爹喜歡倦倦，但也不能光這麼說，”唐錦蹭着沈倦，把小孩腦袋蹭起來，繼續道，“那為什麼倦倦是倦倦就能拿到喜歡呀？”

“因為倦倦聰明，可愛，漂亮，能幹，迷糊，會害羞，會哄阿爹，會眨着眼睛撒嬌，會用亮晶晶的眼睛看阿爹，會說喜歡阿爹……”

“這些都是倦倦，因為喜歡倦倦，所以喜歡倦倦做的所有事，也因為倦倦做的所有事，所以喜歡倦倦。”

唐錦給五歲的小朋友仔仔細細地論述了關于他怎麼喜歡上沈倦想帶沈倦跑路的事。

事實上，某種意義上來說，沈衍說得确實沒錯。

就是因為沈倦是沈倦，他才會對沈倦好，喜歡沈倦。

沒看見他穿越第一時間就是跑路嗎？

是看見了那個穿着補丁和破草鞋的小孩，看見了小孩害怕但還是伸手給他野菜團子，仿佛穿越書中，看見了那個一邊替主子幹壞事，一邊偷偷哄自己的小孩。

那一瞬的心軟，讓他們結緣，從此他和沈倦就成了真正的一家人。

沒有什麼為什麼。

沈倦在哥哥說的時候就想哭了，現在聽見阿爹用很淺顯的話語，一點點地列舉他的一舉一動，告訴他，他的一切都是那麼地可愛，那麼地讓他喜歡。

告訴他，什麼叫“因為你是沈倦，所以想對你好”。

他再也忍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哇地一聲哭着撲進了唐錦的懷裡。

他哽咽着，小奶音沙啞着，一個勁地說：“倦倦也，也喜歡阿爹。”

沈倦也喜歡阿爹，因為阿爹是阿爹，不因為别的原因。

其實哪怕阿爹不對沈倦好，沈倦也依舊會很喜歡很喜歡阿爹。

甚至，若是在上輩子，沈倦看見唐錦這樣的阿爹，也會很羨慕很羨慕，他不敢奢求自己有這樣的阿爹，因為他知道自己不配。

可若是有這個選擇呢？

沈倦也是想的，他會付出他的所有，留住這個，很好很好的阿爹。

沈倦哭得超級傷心，唐錦也不住地揉着小家夥的頭，這次沒有出聲哄，隻是将孩子抱緊，希望小孩能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他受了太多的委屈了。

加入不進去的沈衍搖頭輕歎，轉身找盤子給菜蓋了起來，免得等會兒吃的時候涼了。

他其實也有些疑惑，感覺小朋友好像過于在意了，不像是一個尋常五歲的孩子。

再怎麼早慧，也不該出現這種，委屈得不行了的表情。

不過沈衍再怎麼想，也想不出小孩是重生的，也就先把疑惑埋在心底。

等沈倦哭了痛快，又被唐錦用毛巾冷敷眼睛後，一家人才徹底坐上飯桌上吃飯。

不出意外，飯确實是涼了。

好在柴火一直是燒着的，能直接熱一下繼續吃。

晚飯吃的是炖雞肉，炒青菜和一碟腌菜。

腌菜是唐錦翻缸裡找着的，看樣子還能吃，就抓緊給吃了。

哭了之後，饑腸辘辘的沈倦胃口是真的很好，用那鮮香的金黃色雞湯拌飯，裡面還有唐錦給他撕的雞腿肉，一條條地摻和在飯裡，十分誘人。

雞肉炖得軟爛，又很白嫩，泡在金黃的湯裡，混着白米飯，更是讓人胃口大開。

沈倦捏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往嘴巴裡送飯。

養了兩天，臉上雖然還沒長肉，但也不至于什麼都不能吃了，小孩吃得非常地香，粒粒分明的米飯揪着軟爛的雞肉，順着那口湯下肚，可以說是人間美味。

反正是沈倦上輩子到現在，吃過最最最好吃的飯！

唐錦倒是不怎麼餓，主要盯着沈倦吃飯，還不忘記把另一個雞腿送到沈衍碗裡。

正在喝雞湯的沈衍：“……”

他稍稍警惕地擡頭，斟酌用詞：“可有需要我幫忙的？”

唐錦一臉茫然：“啊？你倆都是小孩，一人一個雞腿啊。”

又不是沒肉了，他吃雞胸肉雞翅什麼的，也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