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4日的晚上,是周五,是打工階層的放假日,也是“出征”天鵝宮酒店的衛調院幹員,終于可以回家休整的日子。
但是文度回家後,并沒有放假的狀态,相反,她隐藏多時的焦灼和失措,終于得以展露,呈現在餐桌上。
雖然已經時過八點,月穆還是留了晚餐,她知道計劃不順,文度在酒店裡也僅僅是吃一個流程,食物的營養和味道,一點也沒肚子裡去,回來也許還得補充體力。
“天鵝宮裡,沒有出大岔子吧?”月穆将餐具遞到她手裡,“先吃點東西,魚湯熬了半個小時,東星斑的味道都在裡面了。”
文度手裡捏着餐勺,但目光遊移在外,一點也沒分給餐盤,“代表臨走前,紀廷夕把科齊的車攔在地下室,一定要搜查!”
“她起疑心了嗎?”
文度身上的焦慮,隻松下一小半,職業妝還未卸,眼睑間淺淡的眼影,在燈光下卻顯得明豔,不過這份明豔,敗給了眼中思緒拉扯的波光。
“對,應該是科齊去挑酒的行動,引起了她的懷疑,不過就是再懷疑,也不能當着面強行檢查。”
文度捏緊餐具,低聲喃喃:“可真是個瘋子!”
之前她們敢做出計劃,讓多霖藏在禮賓車的後備箱,就是料準了百倫廷礙于貴客的身份,不會搜查車輛,就算過邊境時檢查,多霖也已經從木箱内,藏到了座位下的暗櫃裡,可以順利過關。
但是沒想到,紀廷夕出其不意,打着安保的名義,強行搜查,文度就守在地下室,見證了檢查的全過程,不僅是後備箱,連車室裡,他們也進行了詳細檢查。
這讓她激出一身涼汗:如果多霖那邊沒出意外,順利藏到暗櫃中,會是什麼後果?
月穆聽聞,也十分詫異,“搜查貴賓的私人車輛?她難道不怕影響訪問結果,影響她的個人前途?”
“也許她就是個瘋子,不按常理出牌,為了抓到瑟恩人,可以不擇手段;又或者,她有那個底氣,知道這麼做,出不了事情。”
可是,是什麼給了她底氣?
難道她已經有把握,科齊就是卧底,車裡一定有蹊跷?
文度習慣性用直覺行事,她會先搜集信息,然後将信息整合,形成對人對物對事的深刻印象,最後凝聚為導航般的直覺系統,幫她看透事物本質,看穿人物意圖,看明事态發展——天生的敏銳直覺,仿佛一把強光手電,讓她刺破衛調院裡彌漫的濃黑,得以在刀尖上順暢前行。
但是紀廷夕是個詭異的存在,文度試圖用直覺去觸探,去分析,但幾番交手下來,本以為有所收獲,但卻都發現,事态發生了偏差。
直覺的觸手,探不進她的内心,也摸不清她的真實意圖。
文度生出強烈的不安全感,三年來第一次,懷疑自己的信息判斷。
月穆看出她的遲疑,也忍不住擔心,“不管是脾氣反複無常,還是有未知的底氣,都不好對付,你們以後相處的機會還很多……”
相處的機會多,交手的機會也多,如果次次都這麼猝不及防,該怎麼對付啊?
文度用餐刀刀柄,撓了撓額角,一時難分難解。
之前的淩托弗,最多要人費心,這個紀廷夕,直接要人費命啊。
疑慮之中,文度的思緒,再度回到問題的原點,擡起頭來,“明天,我想辦法去賀麗林家一趟,不知道多霖到底出什麼事了!”
……
瑟恩事務管理局,接待室的柯拉,第一次面對如此棘手的情況,事情其實格外簡單,但是參與其中的人,讓事态複雜起來,就事論事淪為次要,最主要是得見機行事。
在她面前,坐了一個人,賀家大小姐,坐得下巴微揚,眼睫斜垂,明明是端坐,卻生出俯視的壓迫。科拉同她相對而坐,都懷疑自己是否不配,應該蹲到她腳邊,給她撣鞋面的灰塵。
在她身後,站了兩個人,一個是貼身管家,一個是家用雇工,管家依舊正裝嚴容,脖間的絲巾打得規整,雙手交握搭在腹間,柯拉時不時用眼角瞟她,總感覺她會大手一揮,把科裡的同事喚來,給小姐捶個腿。
而那位雇工,一看就是瑟恩人,不管是身份還是人種,都無關緊要,柯拉本來不想關注,但這個瑟恩人,還是吸引了她的注意。
凡是被擰到管理局的瑟恩人,大多是惹下簍子,或者沒有任何簍子,隻是雇主看不順眼,慘遭退貨。進到局子裡後,瑟恩雇工往往膽戰心驚,要麼痛哭流涕,忏悔過錯,要麼誠惶誠恐,懇求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