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府詹家的血脈即便是真的斷了,也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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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詹瑎設想的不同,在山中藥廬養傷的日子不想想象中那般煎熬無趣。自那日,林煙同他說不再計較之後,詹瑎将誓言正正經經發了一遍,也就将那事大大方方揭了過去。而後這一個多月養傷的日子,過得是不如陽城那樣爽快,卻也快活。
傷勢見好後不久,他也是閑不住。穿了一身不知是那個男子穿過的粗布短衫,随着林煙一道兒學着進山了。
相處的時間一長,除去初遇之後那幾日奇奇怪怪的相對幽怨,他很容易便可發現,同他住在一處的小瞎子性子當真是一等一的好。
說話溫言溫語,亦是柔聲柔氣的。她每晨會去山岩後頭坡上的大石面兒上,晾曬些不同的草藥根葉。斂眉垂首整理岩上的根葉時,都是極為好看的。
他那幾日起的也早,身體不大适合攀高爬低,便就站在屋檐下頭瞧着,間或還提醒林煙幾句何處位置未曾擺放齊整。
藥廬地方不大,可睡覺的屋子一共也就兩處,一間是林煙的屋子,另一間原本倒是用來堆積了些雜物的。此番整理出來,鋪上被褥,便宜了詹瑎。
傷好的七七八八之後,詹瑎便随着林煙第一次進了山坳。
山坳一詞原在他眼裡不過就是一山群之間凹下去的那塊地方,他是全然沒有将進山一事當作難事。可待到真的見了山群奇險,陡石遍布,他當真吓了一陣兒。轉了頭便去問林煙,“小瞎子,你前頭幾日日日進山就是過得這處地方上去的?”
“林姑娘”這稱謂恭恭敬敬喚了兩日,詹瑎無意間還是喚回了小瞎子。
好在人家性子好,并未在意。自此也便這樣喚着,忽明忽暗冷熱參半的日子裡喚起來,感覺也還怪有趣可愛的。
林煙一手扶了一棵枯樹,使了力氣上了塊陡石,“是啊,這塊地方上山容易一些。你的身體要是不方便走山道兒,便回家罷。”
“不回!我的身體也好的差不多了,上個山還是容易的......你不必過于擔心。”
隻不過,倒是覺着這連山道都算不上的陡石路,不适合她走罷了。瞧那一雙手,與一張臉實是不相配,糙的不像女兒家。
若是...若是跟着他回了府,府中有嬷嬷和丫頭婆子們,那便......
這腹诽之語還未還得及暗自道完,林煙又上一步,拄着木杖子問他一句,“那你何時離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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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照着約定之言,詹瑎傷好了之後需得自行離開。同她共處一室,瞧過她身子之事半個字也不可提及。
現下,他既說了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林煙未經思量脫口問出了這句。
氣氛凝了半晌,直至耳畔呼呼風聲又經刮過一陣,林煙始聽見男人悶悶沉沉的聲音,滿腹的幽怨回道:“急什麼,我左右是要走的,也就在這兩日了。”
“你可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救了我一遭總不能叫虧了吃食虧了藥,還半點好處都讨不回罷。”
林煙阖了眸子,腦中又劃過那日,詹瑎甚是無禮的在榻上拿着軟布替自己擦身子時的怪哉感觸......這人哪隻欠下了吃食與藥,除去那些怕是不記得了他還欠下了一個姑娘家的清白名聲。
縱使他不在外面胡言,林煙自己怕也是過不去心間兒的那道坎兒。孤露、眼盲的女子,到底還有何可依仗的,她是半點兒也想不出來。
“我不需要你償還我什麼。往後好好保重身體就是了。”這男人是個極矛盾的,分明叫人感受到的是頗為溫潤的性子,脫口而出的話往往叫人失望。
譬如家中無端端糊上的窗子,又譬如夜半生起自己飛進她屋子裡的火爐子......
“至于救命之恩這話,多提無益。你回到軍中須得,記着替山源鎮那麼多口人讨個公道。他們總不能白白死了......”
詹瑎颔首,五味雜陳的心下不知思索些什麼。
卻是接着幾步跨上陡石,跳着步子到了林煙身旁,“那不若,就跟着我回陽城罷。”
“你若應下,等戰事一了,我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