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哥哥......
木頭哥哥?
林煙默了一陣兒聲,在過往的記憶裡去尋這個名字。
“木頭哥哥......”是兒時那位木頭哥哥麼?記憶之中山源鎮的母親河還沒有幹涸,裡間有歡脫的、四處亂遊的魚蝦。她還是個雙眼可視物的,那時垂髫年紀,最喜同鎮子上的小哥兒們院裡頭坐在一坐,聽郁家夫子講大課。
而她喚木頭哥哥的男孩子,便是郁家夫子的獨子,名為郁才哲。
木頭哥哥還真不是個木頭模樣的。黎國将男女大防看得極重,即便還是小娃娃的時候便會有意避開有損名聲的單獨相處之事。
可那木頭哥哥,會帶她去淺灘摸魚抓蝦,而後抓了幾筐子的大魚小蝦領着将她送回藥廬。如此的青梅竹馬之誼,她記了許久的。
直至郁家夫子的娘子,也是她往日喚為師娘的女子,忽有一日病中去了。明明白白的偶感風寒,諱疾忌醫這就喪了命。最後一次見到木頭哥哥,是在他家娘親的靈堂之上。
林煙亦是還明明白白的記得郁才哲的喪氣模樣和灰敗的臉色。她那時喚了聲“木頭哥哥”,他盯着林煙一張小臉,兩行的淚不可遏止的落了。他那時嗓子喑啞,勉力同她交代:“煙煙,往後要好好照顧自己。那河邊也再不要去了。”
那話,林煙聽着十分的不舒服,竟是訣别般的神情态度。不過那時年少,不懂别離之意。隻知道那之後,二人當真再沒見過面。
......
“我記起了......你當真是木頭哥哥麼?”實際心頭早已信了郁才哲是兒時兩小無猜的玩伴兒。在他問出那句話時,就是曉不會是假的。
郁才哲一時間難忍的心緒翻湧,激動道:“當真是你!我,我真的又見到煙煙了!”
林煙的小名兒他喚的十分順口。
待他多瞧了林煙幾眼,話語的中心又是換了個地方,急急的問道:“煙煙...你的眼睛是怎麼了?”
林煙小時候一張小臉是說不出的精緻,像極了從天而降的仙女兒。尤其是一雙眼兒,大大的似銅鈴,幾下眨巴露出一顆小虎牙來,十分的可愛。
她自小便是個愛哭的,動不動就喜泣淚的小嬌人兒。林家爺爺寵她如珠似寶,鎮上的其他女娃娃對她可是羨慕的緊......可現在,她那一雙好看嬌嬌的眼兒,分明就是瞧不見東西的。不然哪至于在藥鋪門前跌上那重重的一跤呢?
林煙心頭澀然,一時間的百感交集,早不知道該同郁才哲說些什麼體己話。
“我的眼睛...它瞧不見東西了。”
郁才哲又預備着問些什麼,林煙忽得道:“木頭哥哥,方才你們扶進去的男人在哪兒?可帶我去見他麼?”
詹瑎現下是個怎樣的狀況都不清楚,她哪裡是能安得下心去同旁人叙話呢......來日方長,有何話要講,是可待日後的。現下她隻想去到詹瑎身邊,是要去他守着也是安心一些的。
“......”口中的話生生的吞回了肚子裡,郁才哲哽了話兒,“那個男人已被擡去診室醫治了,我師父在裡面,你可放心些。那,我帶着你去看看罷。”
林煙憋了淚,快快的點了頭,“多謝你。”
去了也是看不到詹瑎的模樣,隻可守着待在一旁,她明白的很。
......
扶着林煙去診室的幾步路,郁才哲深疑幾事,實在難耐,不吐不快。
“診室裡的人,是你的什麼人?”他這話問的十分無理。可來者是林煙,他可真做不到不聞不問。還有,他的煙煙方才的反應那樣的大,實在難以讓人不去猜測。
對着郁才哲,她沒有什麼理由去掩飾自己的過去的那幾年的日子。包括自家爺爺殒了命,她被大火的毒煙傷了雙眼兒,這些事兒都是無需隐瞞的。他問的卻是自己與詹瑎的關系......是還未有行過大禮,可是她也認定了答應了嫁給他的。
如此的話,也是不必要隐瞞什麼的。
她心急,臉上卻是不期然的浮上了一層薄薄的紅雲,雙手成拳捏的極緊,“我...我嫁予他了......”
郁才哲大驚,“你說什麼?你們成親了?!”
“......正是。”
*
詹瑎這一遭昏睡,一半因着是傷寒的緣故,一半便是舊傷引的高熱。身體再怎樣好的男子,也是都不是多日不眠不休不吃不喝的。何況日前,還趟了冰河,阖着濕衣裳騎了近一整日的馬。
這樣的折騰,即便是鐵人也該倒下了。
林煙身在榻邊,守了一個晝夜,眼淚也無辜的淌了許久。
詹瑎轉醒,已是次日的晚間。他睜了眼睛,手指微微動了,深覺自己身上無有半點兒力氣。這場病着實算不上輕。
微微側目,餘光可視之處,他瞧見了林煙一旁趴在榻前,不大好看的雙手捏緊了他身上的棉被,十分的用力。
“煙兒......”他正欲開口将她叫醒,一出聲倒是給自個兒的啞的吓人的嗓子驚了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