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玉一聽,頓時跳腳。
怒罵道:“你這女昌婦,休要胡說!本就是你勾引在前,派了小丫頭約在杏林裡見面,我才去了。”
說完更是激憤地跳起身來撲向懷德,伸手去打她。
李昀輕咳一聲。
站在李昀身旁的淩風心領神會。
迅然出手,劍首抵着馮玉的腦袋,将人壓制了下去。
李昀冷言道:“好好說,不要動手。”
程二奶奶本來也有些擔憂,想着要開口鬧上一鬧。
看着坐在位上冷峻威嚴的李昀,兩肩上覆五爪龍紋,蒼莽森蚺。
她在餘杭是見過世面的,知道眼前的人定然是個王室宗親,也不敢太過放肆,驟然蔫了聲。
懷德跪挪着步子,躲開馮玉。
身子弱似拂柳,瑟瑟發抖,在旁人看來更覺得羸弱。
鄉裡人交耳嘀咕着,“我就說程家的兒媳婦不是這樣的人。”
懷德跟着聲淚俱下,喊道:“我何罪之有,是你觊觎我,從你來了程家後就向我處處示好。我把你認作表兄弟,不敢怠慢于你。你瞧我不肯從,才使了這種下作的法子來逼迫我。”
“嗚嗚嗚——”
懷德哭的悲切。
“不,不!你說謊!那個小丫頭呢?”
馮玉喊道。
“你身邊的那個小丫頭呢,在哪!”
菱角被人從角落拽出來。
嚎啕大哭着,“我沒有,我今天,今天就回家了,嗚嗚,我不再程家做工了,我沒有去找馮公子。”
從旁觀人眼裡,菱角年紀小,黑白分明的眼睛不谙世事。
這就是個還沒有長大的小丫頭,哪裡會騙人,估計都被這陣勢吓傻了。
這也是懷德讓菱角幫自己的目的,隻要是菱角和自己咬死了不認,這事情就能全推到馮玉身上。
懷德垂着頭,掩下自己的心緒。
默默道:菱角,撐住,你做的很好。
馮玉被氣的火冒三丈。
他手指着懷德還有菱角,辱罵道:“好哇,你們一個女昌婦,一個騙子,串通一氣來耍我。你們别忘了,我還有物證。”
馮玉看說不過懷德,想起了懷德曾給自己的東西。
他艱難的用手從懷裡勾出一個香囊,丢在地上。
激烈的言道:“你們看清楚,這就是那個賤人給我的定情之物。還繡着鴛鴦,是她不知廉恥先勾引的我。”
耆老撿了起來。
香囊在人群中傳遞,接過的人面露鄙夷,又開始相互竊語。
“肅靜——”
耆老正色問道:“程氏。這個香囊,你有何解釋?”
懷德早有準備。
淚珠仍綴在臉上,她彎起嘴角,露着委屈和不解。
搖着頭,低聲道:“我曾送過香囊給程二奶奶,是給程二奶奶驅蟲用的,裡面裝着艾草。至于這個香囊,我沒見過,我不知道。”
懷德拖着膝蓋,轉頭看向程二奶奶:”我女紅不好,程家人上上下下都是知道的。況且程二奶奶,你應該能看得出來,這不是我的繡工。程二奶奶,請您說句公道話啊!”
程二奶奶接過香囊來看。
眯眼一辨,确實和自己身上挂着的那個葫蘆香囊從外形和香味都完全不同。
“這——”
手上拿的香囊仿佛是燙手的山芋,燙得程二奶奶說不出話來。
當時臉上也挂不住了,怒視着自己的兒子。
馮玉看着程二奶奶。
“母親,你也不信我?”
不是不信,程二奶奶也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做得惡事太多,從前在餘杭放浪猖獗,整日不是狎妓就是呼朋去賭坊。
帶他回來程家老宅,也是為了他能收收心。
誰能想到,他竟然,竟然做出此等違背祖宗之事。
程二奶奶氣的得要撲上來揍馮玉。
“閉嘴!你這個逆子,不知廉恥,丢盡了程家的臉面。”
事情已經“水落石出”。
懷德趁着時機,緊跟着哭道:“小女本來是程家的兒媳婦,為了程家額兒子守喪。如今已然是失了體面,無顔再跨入程家大門。請公公婆婆将我逐出門去,讓我去廟裡做了道姑自生自滅吧。”
懷德磕着頭,“還請公婆成全懷德。”
耆老看着決然表意的懷德,又看向了程家的家主——程老爺。
有些為難,“程老幺,如今查清楚你兒媳并沒有同奸之罪,你打算如何處置?”
程老爺坐不住了。
握着椅子的手青筋暴起,眼睛鼓動着,像是要冒出來。
本來計劃今晚對懷德動手,如今泡了湯化為無影,更是丢盡了顔面。
對着懷德,又恨又怒,臉上蓋不住。
赫然站起身來,指着懷德,言辭狠決的叱罵着,“你已然失了節,有辱程家家門。你若有自知,就應該自行了斷了才是。”
辱罵之聲如利銳的鞭子抽打背上。
懷德弓腰跪地,死死的咬着牙,胃裡泛嘔,可她強忍着不肯瀉出一聲。
明澈的青石闆投着自己的倒影,懷德悲憤着閉上了眼。
無論走哪一步,程老爺都是要殺死了自己。
良久,眼睛睜開,消去了愁怨,面上決然。
她不甘心,出聲為自己辯駁。
“可我——”
頭頂上方,有人先她一步。
“程老爺的話狠決了些。就算是化外之地,也要講公理,是非曲直。是你的侄兒逼迫了你的兒媳,怎麼到頭來,你還讓你兒媳去死?”
冷峻的聲音出口,字字如玑,替她辯駁了冤屈。
耆老見風使舵,看向了替懷德出聲的李昀。
“那依巡撫大人所見,應該如何處置?”
“既然如此,就應該按照大明律法。主犯男子強迫女子未遂,應受三十杖刑。而這女子……雖未同其苟且,但有失察疏漏之罪,受十杖刑。”
結果即出,四下各有各的反應。
那馮玉還掙紮着不肯認罪。
而懷德想要的也不是這個結果,她心裡焦急。再次出言懇求道:“大人,我無顔再待在程家,請準我離開。”
程老爺急了,吼道:“閉嘴!我當初買你進府,可是花了一兩銀子!”
懷德垂頭磕在地上,撞出了青痕。
“小女願意再多受二十大闆,來償還程家的養育之情。”
氣氛一時僵持,耆老緩了神色出來說話調和。
“既如此,就一通罰吧。程老幺,你這兒媳已經是失了節,不該留在家中了。受刑之後,将人趕出去,别再進我們溪頭村。”
程二奶奶聽着自己的兒子要受刑,雖然知道是他的罪過,可心裡還是溺愛的。
看着族裡壯年男子手持木闆,就要朝着馮玉落下。程二夫人趕緊上前護住,嚷道:“我們是餘杭的人,不是你們溪頭村的。你們要是敢私自打人,我就告到州裡去,告到臬台去!”
李昀既然辦了案子,也不會任由别人影響了判決的施行。
對着程二奶奶,警告道:“這位夫人,無論你兒子是鄉裡人還是州府人,既定了罪理應受刑。你若是覺得這裡的人不配動手,那便由我手下的人來杖行。”
接着朝着侍衛下了令,“淩風,淩絕,你們來動手。”
李昀下了令,自是無人敢攔。
程二奶奶看着凜然的李昀,也說不出話了,隻能眼睜睜看着兒子被人拖走。
懷德也同樣被拖着進了祠堂的後院。
脊背一壓,按在長凳的凳闆上。雙手用麻繩捆在凳腳上,以防受刑中掙紮。
“行刑。”
淩風是習武之人,手下雖然收着力,可落下的力道也并非一個婦人能承受。
“啪——”
施刑的木杖落在腰背上,瞬間皮肉綻開的痛,疼得懷德蜷縮起手心。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