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一路高升,入了内閣。
“如今朝局晦暗不明,信中雖并未明說,可已然得知陛下龍體漸危。曹司賢和成王聯合,意圖讓陛下傳位,嗣位大統的極有可能就是成王。”
孔贽向前踏出兩步,傾瀉而下的溪澗打濕了他的衣袍,泉石撞擊的脆響吞沒了孔贽接下來的話語。
身旁的顧審言聽的明白。
他眉眼轉動,赫然道:“所以,新的劍鋒——便是我們!”
孔贽回頭看向自己的學生,“是,我們必須要扳倒楊昆,引出曹賊禍患,來震蕩禁中。這事要做得漂亮,做得出彩。”
楊昆可是秉筆太監曹司賢的人,權勢滔天且為人狠辣陰毒。對付這樣的人,要是一着不慎,怕是自己難以脫身。
顧審言蹙眉,有些遲疑,良久無言。
“蘭舟,為師講學曆史,向來要求你們融會貫通,不要呆滞死闆。學而不化,實非學也。”
這話似是點醒了顧審言,“老師是指,順康三年在淮陽爆發的織工案——”
孔贽邁步過來,打斷了學生的話。
擡手拍了拍顧審言的肩,“既然明白了,後面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說完,便離開了。
顧審言踏着步子,站到了老師剛剛駐足之處。再向前一步,便是幽不見底的深潭。
山澗斷仞,高處而瀉的泉水濺濕了他的步履衣衫。
他在雨霧中獨站良久。
*
二十裡外的金陵城内,蕭瑟的秋風吹打着衣衫,行人腳步匆忙。
三山街上,兩個灰頭土臉的少女正擠在巷子口的避風處。
阿霜攥着衣領,先起了身,朝着蹲在一處的懷德道,“要要不——我們再試——試。”
懷德歎了一口濁氣,撐着阿霜遞過來的手,起了身,“行,那就再試試。”
兩人踱着步子,朝旁邊開了半進的門面鋪子走了進去。鋪子裡面隻有空置的貨架,看得出來還是待出賃的狀态。
懷德喚了幾聲,從後堂先是出來一個小厮,聽得她們的意圖,不一會又現身一位中年人。
來人穿着對襟的短領外衫,看着富貴,正是房主本人。
懷德輕咳了一聲,舒緩着發緊的喉嚨,緩緩問道:“老闆,你這商鋪可是能租售?”
男人看了眼懷德,并未直接回答。
揚着聲道:“姑娘,我這屋子的租銀可不低,不單單隻有這一層商面,二層也是一并要出租。”
懷德朝裡看了眼,這才發現貨架後面還藏着一條通向二層樓梯。
看來是有可談的餘地,懷德笑眯着眼,“老闆,銀子倒是好說,我們若是看中了,可以直接定下。”
“那行,兩位姑娘可以先行看看,或是走去二樓參觀。”
一層是五間門面,貫穿東西,一覽無餘。
懷德和阿霜跟着老闆上了二樓去看,才發現這商鋪裡面大有文章。二層間隔出五間臨街的雅室,推窗而坐,便能看見地下商販林總的街頭。眺望遠處,還能瞧見幾個街巷外雞鳴寺的塔尖,在青墨的雲霧中直立而出,頗有一番雅韻。
二層中間還設有一座高台,上面灰塵皚皚,有些髒亂,讓人猜不出原來是用作何處。
懷德十分滿意,在腦海中規劃了這片區域的布置,書肆漸漸有了雛形。
阿霜也很喜歡,不時湊過來和懷德低語。
既然看準了,懷德便決定租下來,問了租金。
房主很是爽快,“兩層商鋪每月的租金為十兩,姑娘要是租下了,後面還有一個倒坐小屋可以用來堆砌雜物,也免費給姑娘用了。”
十兩銀子,雖然超出了預算,不過在這裡地段和超大的空間,還是劃算的。
懷德點點頭,“老闆,這鋪子我租了,立字據吧。”
“好嘞,姑娘稍等,我着人去找位代筆過來。”
金額較大的商據租契,最好找位中間人來書寫,這其中衙門寫訴狀的師爺最是常見的代筆人。
懷德遵着房主的意思,坐下來靜等。
茶水已經喝了兩盅,約麼有兩刻鐘,去請的師爺沒見人影,反倒是房主被自家小厮拉了去。
懷德瞧了一眼阿霜,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房主再回來時撂下一句“不租了”,便要趕懷德二人離開。
“哎哎哎,你不能趕我們走。”阿霜抱着房柱不肯離開。
“老闆為何臨時變卦,究竟是何緣由?”懷德想問個清楚。
房東含糊着避而不答,隻道:“反正這房子我是不能租給你,姑娘去别處看看。二寶,送兩位姑娘出去。”
小厮得了令,展開雙臂示意兩人,“姑娘,快走吧,鬧下去你們也吃不到什麼好處。”
懷德怒極反笑,現在這個商鋪,也不知道是她和阿霜兩人近幾日找的第多少個的房子了。
沿着夫子廟和貢院的東西南北四個街區,凡是寫着租售的鋪子,她倆都問了遍。
卻不知道為何,像是這些房主像是約定好了似的,要麼是直接不租,要麼即便是收了定金,保準第二日就變卦反悔,即使雙倍賠償也要毀了租賃契約。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和阿霜身上帶着瘟疫呢,人們避之不及。
現在看來,她們身上可有比瘟疫還要可怕的東西,怕到對方死死地盯着,生怕她們開了這書肆。
懷德自來了金陵一直小心翼翼,也沒有在明面上得罪了誰,況且她身份低微,一般的富貴之人她也接觸不上。
可這個藏在暗處的人,本事應該很大,不然這些房主也不會乖乖聽吩咐。究竟是誰在搗鬼?
懷德拽着阿霜的衣衫,“不必在這耗着,阿霜,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