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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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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德冷笑,“我若下獄,那二位呢?可否承擔失察之責。”

“你!”刀鋒出鞘,明晃晃亮出來。

“懷德,懷德!”

前堂的阿霜聽到争執聲,趕緊過來拉着懷德向外走。夥計也忙來勸說。

懷德被兩人架着,一路拖抱着到了前堂的茶座上。

阿霜過來勸,“懷德,别,氣了。他們,本來就,就不做事。”

懷德氣急反笑。

阿霜斟起一杯茶水遞了過來,“消消,消氣。”

“掌櫃的,可别和他們杠上,萬一後來再來找我們麻煩,這鋪子可開不穩當了。”良永也來勸。

懷德接過,咕咚咕咚一盞涼茶下肚,火氣散了三分。

算了,不跟他們置氣了。

他們說的對,付給朝廷的銀子本就是消災錢,根本指不上這群閑差老爺們為民做事。

懷德恨恨的咬了牙,思緒又回到刻書一事上來。

雖然今晚會重新刻印,可依照小院裡的人工,就這一晚還是印不夠書院的量。明日是一定要去找别的刻坊一起幫忙。

可找誰呢?

懷德盤算了金陵城裡的書坊,率先排除了和自己合作的慎獨齋。

無他,就是信不過劉勝昌的人品,要是這時去求他,怕是他要趁此機會奪了無題書齋的招牌,占為己有。

松韻閣?

懷德搖搖頭,也不可。這種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幕後老闆還是少打交道的好。

盤算下來,便還是清屏書庫最有指望了。想起那位身壯如牛,還要硬追着自己買下清屏書庫書肆的杜清品。

這人有些憨直,可也恰恰是個可合作的對象。

若能得了他的幫助,或有一線生機。

可怎麼才能說服這人呢?

阿霜端了案頭過來,打斷了懷德的思緒,擡手攏了放在最上面的銀兩,一并遞過來。

“九甕取了,取了二十兩,還剩這些了,還,還有賬簿你收着吧,你,你來管吧。”

稍打量一眼,懷德便知道錢數不對,多出來的十幾兩不用猜,必然是阿霜自己貼補出的私房錢。

看着那幾個孤零的銀锞子,懷德心下酸澀。

入了金陵,便得阿霜照顧,後書肆開張,也多半是阿霜在處理雜事。為知己,亦或者做搭檔,阿霜都沒得挑。

心底倏地被擊中,萌生了巨大的使命感。懷德更加堅定的要把書肆開下去,不為自己,而是為了身邊這群人。

懷德回道:“還沒到分家的時候呢,不急。等哪一天你真不想做了,再來找我也不遲。”

阿霜面露疑惑,“可是,這錢……”

懷德徑直将案頭推入阿霜懷中,朝她勾手。

“阿霜,你附耳過來,我有事交代與你。”

阿霜傾身過來,她一向是相信懷德的。

……

兩人剛說完,後院裡查案的差役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問着夥計要了筆墨。

領頭差役道:“這火查清楚了,四下有燃滅的燭頭,是主家人為過失。現已撲滅火源,無人受災。”

另一位循吏,執筆書寫。

夥計忙回道,“回兩位差爺,廊下的燭是照明所用。大火燒起前,我們沒有盞燈也沒有點燭。說它是源頭,這……這也對不上啊。”

差役有些不耐煩,咳聲道:“那就是天火,風幹物燥,枯草自燃也是有的。這點補充上。”

另一位循吏點頭,落筆寫下。

“可……這是晚上,怎麼能起天火……”夥計瞧了眼懷德。

懷德心底哂笑,這是拿人當傻子呢。

這二位署僚,當真是來走過場的。

便也不耐煩了,遞給夥計一個眼色,“良永,送兩位官爺。”

懷德現在不指望他們能查出火因,自然不願意和他們多耗費時間。

*

長樂街尾的小刻坊裡,燈火徹亮,周九甕湊來了幾十個人手,循着工藝流程,分工趕着刻印書籍。

忙了整夜,天際緩緩泛起一抹蟹青色,夥計良永輕手輕腳地逐個吹滅燃明的燈籠。

疲累了一整天的懷德蜷縮在竹椅上打盹。

恍惚着入了夢。

春日的午後,陽光攏盡門扉内,四下空陋的屋舍裡,年輕的女人踏着紡車織布。

冒着乳牙的女童,在背後的竹簍裡正酣睡着。

懷德靜伫着看了良久。

“很辛苦吧?”女人突然擡眸,輕聲問道。

懷德猶豫了,片刻還是點了頭。

“那就回家來,家裡總有落腳處。”

懷德抿起嘴角,沉默了。

女人仿佛很了解懷德,輕笑道:“你從小便是這般,不想回答就閉口什麼都不說,可偏偏心裡最有主意。”

懷德沒有否認。

女人淡淡道:“祖母也想你了,讓你回來看看。”

提起祖母,懷德怔了一下,霎時又想起了什麼,幽幽道:“我也想啊……”

機杼聲停了,一匹布織完,女人起身去拿紡線。

懷德攪着手,默了一會,提聲道:“如果……我走上了和你截然不同的路,你會怪我嗎?”

女人沒有回答。

懷德的聲量驚醒了竹筐裡的女童,明亮的哭聲響起,打斷了懷德的追問。

女童哭的厲害,臉色漲紅,女人不得不放下手中的桑線,傾身将女童從竹筐裡抱起。

攏着身前,搖晃着,低低的哄道:“不哭喽,不哭喽,我們囡囡最棒了。”

女人耐心地哄了很久,啼哭聲漸弱,女童又睡着了。

女人将女童放回背簍裡,凝望着,良久低喃道:“我們囡囡,無論做什麼都是最棒的。”

卻是沒再看懷德一眼。

……

“懷德,懷德。”

阿霜在輕聲喚。

懷德身形晃動,從懵忪中醒來。

“是,是做夢了?”

懷德揉頭,好像是,但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擡眼,視線落在不遠處已經安置上馬車的箱籠,問道:“都準備好了?”

“嗯,都,按照你的吩咐,都裝好,好了。”

懷德和阿霜出了門。

初晨的街面上行人疏寥,馬車一路無阻,很快便到了應天署衙旁的清屏書庫前。

“笃笃——”叩響了大門。

門房值守的小厮接了懷德的訪帖,進去回話。

清晨的潮氣濕重,懷德和阿霜候立良久,雀鳥飛來棗樹枝頭停駐,簌簌落下的朝露打濕了兩人的衣襟。

阿霜心中不甯,出言道:“怕,不是聽到了,失火的消息,不,肯肯,見了。”

“再等等。”

懷德自認是有些看人的本事的,杜清品不是會落井下石的人。就算不想與自己合作,也不會避而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如煙的薄霧散去,朝陽露出頭角。

趕去回禀的小厮才現身通傳,迎接懷德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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