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懷德和店裡的夥計分開直接去到了栖霞山上的郡王府。
懷德到時已經很晚了,府邸門前下人們恭候着,沒有迎接進府,而是繞到了府邸後。
連日的大雨摧殘得山中滿目敗落之景,懷德踩着碎枝跟在後面,等穿過林蔭路後,景緻瞬變。
日暮低垂,黛藍的天釉色和霞光交相輝映。
下人們正将雨棚逐一拆下,露出下方精心養護的花朵,上萬株粉紅相間,滿山滿谷開的濃烈芬芳。
山谷中的連廊下點起燭光,人聲喧嚷。
懷德訝然,果然是郡王勳貴之家,不敢想象要豪奢多少銀兩才能維護這般盛大的景色。
就在懷德瞠目時,陸九思跑跳着過來,一把拉住懷德,眼睛直往懷德的手中瞧。
親膩道:“懷德,你帶了什麼禮物過來?快讓我瞧瞧?”
上次在沈府的家塾内和顧九思算是熟絡了,懷德笑了笑,遞過随身帶的禮盒,“一些小點心罷了。”
收了邀約,她總不能空手而來,想了想還是送些吃食果品最為适宜。
陸九思接過,忙打開了盒子。
一眼瞧見裡面精巧的菓品,兩眼放光,“竟然是章玉樓的蘇酪,我最喜歡了。”
手疾眼快地拿起一塊咬入嘴中,還沒等咽下,葉明玉走了過來。
嗔怪道:“小九,你個貪吃鬼,那是懷德送給茹妹妹的禮品,你倒是半路搶去了。”
陸九思手中握着剩下的一半點心,鼓着腮含糊着回了一句。
跟着這次宴會的主人,榮陽縣主李茹現身笑盈盈道:“嗐,懷德姑娘送的點心總歸是要給大家分享的,不拘是誰吃了去。”
陸九思咽了下去,噘嘴嘀咕道:“就是,就是。”
懷德颔首朝李茹打了招呼。
懷德見過她兩次,第一次在詩會上她沉默寡言,第二次沈府書齋内見她活潑了些,今日她穿着鵝黃的長裙,白嫩的圓臉敷着脂粉,面色紅潤。
人比花嬌,有勳貴之家的氣度。
幾人簇擁着懷德向裡走,沿路架起了花藤,特意放了錯落盆景,芳香四溢,風雅精緻。
一路說笑,迎面碰到幾位男子,個個雍容富貴,從一身綢緞衣衫也能看出家世不凡。
見到有女賓過來,紛紛停步擡手見禮。
懷德這才反應過來,今晚可不是一次簡單的賞花宴。
世家大族們都會在子女們到了成婚的年紀舉辦筵席,面上冠着風雅的名号,實則是為了相親,若是男女看中了便可以順理成章的聯成宗姻,如此代代相傳。
懷德身在其間,有些格格不入。
可轉念一想,以她的身份這個席間自然融入不了,索性當個旁觀者消遣就好。
四人入了花廳,正見來的賓客湊在桌案上玩葉子戲,到熱鬧處,中間的男子叫嚷着起身摔牌。
懷德循聲看去,猝不及防和男子對上了眼。
待看清人,懷德眼皮一跳。
怎麼好端端的又碰到了他?
男人也愣了神,一臉錯愕。
“沈周,愣着幹嘛呢!快翻牌啊!”
她怎麼在這裡?
今日這筵席是她這等奴婢能參與的嗎?
定然是哄騙了婉清才進得來。一手扒着妹妹謀财,一邊還要借着妹妹的勢來給自己尋高枝,這奴婢真是好生手段。
懷德看着沈周鐵青的臉色,知道這人内心正盤着算珠子罵自己呢。
大庭廣衆下,懷德也怕他尋自己麻煩,趕緊避過眼去,不見為淨。
旁邊的人不明就裡,拽着沈周,“怎麼了這是?”
沈周四下一望,也知道此時不适合開口,改了笑,“無事,我們接着玩。”
盯着懷德的背影,目光幽幽。
懷德跟着李茹等人來到了女席間,等了一會,身後的喧鬧停了,隻聽見腳步交錯。
男女分開而坐,兩個席面隔着不遠。
懷德挨着顧九思落座,可身後如芒刺背。
她知道是沈周在看她,心中又氣又惱,沈婉清那般溫婉淑慧的女子,為何會有個他這樣無理蠻橫的哥哥?
要不先尋了借口溜走?她可不想再受到無端的指罵。
李茹将她們引了座,探身看了看,“應該還有人沒有來,我再去前邊迎迎。”
葉明玉讓她快去,轉身對着懷德話閑,“前幾日連雨下得我心煩,幸好天公作美,雨停了雲霧也少,總歸不會耽擱晚上賞月。”
“放心吧,我今日出門前特意算了簽,是上吉日。”
顧九思忙着吃點心,中間也不忘附和幾句。
貴女們熱絡地聊天,懷德在一旁安靜聽着,心裡盤算着該尋個什麼借口脫身。
正思考着,“懷德——”
“唉——”
下意識回了頭,卻愣住了。
“怎麼?見到我不開心嗎?”
沈婉清展着笑靥坐在木輪椅上,蕉月推着過來。
懷德趕緊從繡凳上起身,她驚喜極了,步伐有些慌亂,小跑着過去迎。
“小姐怎麼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