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瑞城全城戒嚴,羅途明不管來往官兵,帶着屬下昔聞施施然進了一家客棧,這兩位衣冠齊楚的行商,怎麼看都和暗夜刺客挂不上勾。殊不知他們隻是稍稍在城頭打了個折返,方才還殺人如麻,這會子搖身一變就成了途經此處,稍作盤桓的擎南行商了。
羅途明與昔聞原何現身瑞城,整件事要從三日前說起。
三日前,塢城東郊外浮虛觀。
靜室中,昔聞向羅途明請罪,他帶傷而返,對着羅途明跪說觀瀾倉一事未辦成,他們布置的人并邢柏年安排的土匪一齊落入塢城姜家季鷹軍之手,軍糧一粒也未帶出。
“你說在觀瀾港遇到的那個高手,是沈溟?”
昔聞略作思索,“并不确定,隻是聽那個少年喊他‘明先生’。”
“如果是沈溟,這少年和他是什麼關系才會直呼其名?”羅途明像是詢問,又像是否定,最後他搖搖頭道,“不管和你交手的是不是他,我總覺得,觀瀾倉的行動會敗的這麼徹底,肯定與沈溟脫不開幹系。”
“但是沈溟前陣子稱病在瑞城修養,我們的人也并未看到他回到塢城。而且從觀瀾倉的情況來看,姜家人顯然是早有防範,不僅把我們埋伏在觀瀾倉後方偷襲的人悄無聲息擒獲,還将計就計,差點阿暫就被騙了,要是……”
要是阿暫沒有識破,難保楚珩不會暴露。
昔聞沒有說完,隻是把話鋒一轉,說着自己的疑惑,“如果是沈溟知道了我們的計劃,悄悄趕回塢城,他也來不及做這麼多準備,而且,如果是知道塢城即将出事,那他怎麼會放任姜長鷹去雲城呢?”
羅途明也是百思不解,如果是沈溟知道觀瀾倉有異,那麼是否代表自己,甚至他身後的楚珩都已經暴露了呢。他頗為煩躁的搖了搖頭。
忽然昔聞想起了另一件事,“對了,邢柏年在瑞城安排了人接應軍糧。并且我聽聞瑞城有個私設的港口。”
羅途明疑惑道:“不是說那幾個土匪擄走李家獨女的計劃被姜長鷹攪和了嗎,難道刑柏年還指望李家商運來接應糧食?”
“這個消息應該不會有錯,而且當時在觀瀾港,那少年就是因為這個才暴露的。所以我想,有沒有可能在瑞城接應的根本不是李家商隊,而是另有其人呢?”
這個消息是漁販頭領阿暫告知昔聞的。此次阿暫因着救命之恩,對靠山神秘且實力不容小觑的昔聞,大有滴水之恩湧泉相報,誓死追随之意。
羅途明心下淩然,他知道軍糧一事的敗局已成定數,但是瑞城私港的事情卻需要探查清楚。羅途明當即決定道:“馬上去瑞城,我倒要看看邢柏年這厮一面應承兵部,另一面又暗中和誰苟且?
羅途明和昔聞立即動身,當夜自塢城順流而下,早于沈溟一行到達瑞城。
其時羅途明所乘船隻到達瑞城海域,果然遠遠看見海上燈火影影綽綽,是有船隊集結,乃知阿暫所言非虛,看來的确是邢柏年提前安排好的接頭人。但因相去甚遠,并不知道接頭的到底是什麼人。
船艙内,羅途明問昔聞,“那個阿暫……在瑞城也有人手可用?”
“有,阿暫現在對二爺唯命是從。”
“你知道怎麼聯絡?”羅途明看向昔聞,見他點了點頭,微微一笑說,“看來你救下他,倒是樁劃算的買賣。”
昔聞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沒給二爺添亂就行。”
“僅僅不添亂可不行,你要是沒什麼大用,還不如趁早回章州。”羅途明說話毫不客氣,語氣卻一點也不嚴厲,昔聞沒做聲,他知道羅途明心中已有謀劃,便隻等沈溟發令。
“大程國海域設私港是大事,且瑞城私港還用來運搶劫來的軍糧,你說咱們的禦史大人要是聽到這個消息,會作何反應?”
昔聞眼裡頓時有了光,“會立馬來瑞城查私港。”
羅途明豁然發笑,“如果塢城的事真的和沈溟有關,那麼此刻沈溟肯定也已經知道了瑞城私港的事情,他必定會即刻行動,不出兩天,沈溟便會現身此地。”
“那我們要阻止他嗎?”
“不,不是阻止,我要在這裡送他一個大禮,讓知道他多管閑事的‘好處’。”
羅途明想拿瑞城有私港這事,試探塢城之事是否與沈溟有關,于是命阿暫部下埋伏于私港附近守株待兔,結果正如他所料,沈溟自投羅網。
奈何天不遂人願,羅途明計劃落空,不僅未傷沈溟分毫,就連阿暫的部下,也悉數被抓。羅途明并不信任阿暫,為防漁販走漏羅途明等人行蹤,昔聞冒夜潛入瑞城衙門,将人殺盡。
人是殺了,卻無法全身而退,犟種狗皮膏藥丁越逮住昔聞緊咬不放,昔聞在觀瀾港負傷,難以當敵,差點就被丁越抓了。“沈溟運氣總是那麼好。”羅途明不禁生出沈溟和自己命裡相克的想法,深覺有這厮在的地方,自己總會陷入被動,今夜尤是如此,如果不是自己跑得快,隻怕真會和昔聞一起雙雙被圍困。
小二見羅途明進來,客客氣氣的上前打招呼,“兩位爺回來了,虧得回來了,今夜要宵禁,再晚怕是行路就不方便了。好久沒有宵禁了,不知道這又是出了什麼事。”
“瑞城從不宵禁嗎?”羅途明倒是不擺架子,立即就接茬問。
“那到也不是,隻是瑞城一年中也就在夏季多宵禁,這都入秋了,不知道怎麼忽而就要宵禁了,怕是又有什麼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