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難不成最近瑞城出過什麼大事?”
小二見羅途明雖然貴氣不凡,卻很随和,也知道商人行走,不免喜歡多打聽些官家時事,好讓生意做得更順利,也不吝同他多說,“哎,說來話長,兩位爺既是做生意的,想必也知道那瑞城李家吧,前陣子,那李家獨女就差點被人擄走,幸好塢城指揮史姜大人敏銳,令手下高手将那賊人擒獲,才救下小姑娘。”
“一樁綁架案而已,值得稱上是大事?”昔聞哂笑道。
“爺您有所不知……”小二乜了眼四周,壓低聲繼續神秘的說道:“自從這姜指揮史救下李家女,将綁匪押解入衙,那瑞城知尹曹大人就不見了。”
昔聞看了眼羅途明,對方臉上并無異色,隻是擡頭像是不經意看了眼樓上。昔聞舉起一方金錠,“我家主子還餓着,備點菜肴和酒水送到房裡,下飯菜要足,就你拿手的那些就行。”
小二躬身接了,知道這是要去房間裡聽他細說。
客棧房間内,羅途明從店小二那裡聽來了近來瑞城發生的事情,知道邢柏年以及自己在塢城的計劃之所以會破滅得這麼徹底,八成是因為曹忠這條線出了問題。
“沈溟是因為曹忠行事暴露,從而得知邢柏年要在塢城劫軍糧,如此看來我們這邊大概是沒有被沈溟察覺。隻是不知道曹忠現在哪裡。沈溟把他怎麼樣了。”
羅途明輕哼一聲,“這小子詭谲,也愛管閑事,我當他隻來這遊山玩水,哪曉得他倒是真過了一把欽差禦史的瘾。不過曹忠本就是邢柏年的走狗,邢柏年都廢了,曹忠就不用去管。”
看羅途明似是并不在意,昔聞卻更加愧疚,忽而單膝跪下,一手稱撐地,垂首請罪道:“屬下無能,差點被抓,還要連累二爺今夜涉險搭救。”
“不怪你。”羅途明淡然中略帶疲憊,認命也似。
“……不,屬下辦事不力,請二爺責罰。”
羅途明看着昔聞,眼中閃過幽光,從塢城觀瀾倉接劫軍糧到行刺沈溟,再到今夜暗殺那些的土匪,可以說諸事不順……“昔聞,你回擎南章州吧。”
“!”昔聞聽到此言如墜冰窟。“二爺,任何責罰昔聞都甘願領受,請二爺不要趕我走。”
“……”
“我知道二爺擔心什麼,那夜那個叫‘明先生’的人的确是挑下了我的幂籬,但是船艙昏暗,我也在他們看清我臉之前帶着阿暫駕着輕舟逃離了,并未被他們識破身份,今夜也是,雖然中了暗器,但也并未露臉,日後,日後屬下定當……”
“這種話你同我說過許多次,每每讓你回章州你都這樣說,我的确擔心你被識破,卻并不為别的,待在我身邊,難免受傷,危及性命,你在章州幫大哥,對我來說同樣是效力。”
“不,我不回去,二爺是不是心中有了新的護衛人選,所以就想把我趕走了,沒事的二爺,就算二爺身邊添了得力之人,昔聞甘願退身次位,隻要能在二爺身邊繼續幫忙就行。”
“你胡言亂語沒頭沒尾說些什麼呢?”羅途明莫名其妙,倏忽想起今夜林中和自己交手的俊逸青年。當時自己确實說過讓他随自己一到回來這種話,但是這種話,随口挑釁的,怎麼會被這個愣頭青聽進去。羅途明越想越覺得昔聞不可理喻,“哎,行了行了,你快起來。”
“……”
“……哎!”羅途明歎息扶額,“回章州的事情就當我沒說,乏了,你且去吧,把身上的傷好好處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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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城知尹府下了全城搜查令,但是丁越仿佛還未從方才的戰鬥中回神,布政史陸謙袁倒是很積極的擔起了瑞城政務,包括水患災後賬務軍務的統籌核拟,他早就着手。沈溟并不關心這些,又一如當初赈災時跟在姜長鷹身邊那樣,當起了甩手掌櫃。
黃碚從雲城回塢城,為了趕時間,需從瑞城過,而此時瑞城正在滿世界抓刺客,易進不易出。反倒是影響了黃碚的行進速度。無奈他隻好先去知尹府和宋露等人會面,也好争取時間盡快出城。
宋露見到黃碚,如水沉靜的面容下有着分明的難過之色。九年的朝夕與共讓他們足夠了解,也足夠信任。宋露之于黃碚,并不比暮北戰場一起征戰過的兄弟情淺,隻是相對而言他不善于和這樣的斯文公子稱兄道弟,彼此間更多的是相敬如賓。當下江南諸事繁雜,渾然發現此刻的宋露無意中已經被推拒在所有事情之外。其中滋味,恐怕隻有宋露自己知道。原則和忠義的土壤裡滋生出愧疚和不忍,讓黃碚一時間進退維谷,忽然有些後悔今晚找宋露的決定,然而就在他硬着頭皮要開口問候宋露之際,一聲朗笑從庭院一側傳來。笑聲未落,沈溟身着淺灰色牡丹刺繡圓領袍現身。這下驚訝的人變成了黃碚。
禦史大人難道沒有去塢城,現在觀瀾倉究竟太平嗎?有沒有出事?大公子現在怎麼樣了?每一個問題後面都伴随着讓黃碚心驚肉跳的不測可能。但是他還是暫時按捺心裡的不安和疑惑,向沈溟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
“禦史大人。”
“姜長鷹讓你回塢城?”
“是。”
“先别回塢城了,來的正好,聽說你是季鷹軍斥候出身,查幾個人,不在話下吧?”沈溟語氣輕快,雖沒有施壓的意思,但是卻也沒有留推脫的餘地。
“我……屬下,屬下遵命。”再多猶豫改變不了結果,他看向宋露,見對方朝自己微微颔首,他稍稍定下心,暗道,幸好,還有為霜兄。
宋露星夜啟程,接替黃碚返回塢城探查。而黃碚則留在瑞城,負責找出瑞城私港出設伏的匪徒來曆。沈溟表面的意思,要追查到這股勢力,并且趁機拔除,否則遺禍無窮。但等到宋露前腳離開,沈溟似乎并不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