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響起時，溫叙言的手指已經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打了十分鐘。窗外的天空陰沉沉的，醞釀着一場暴雨，潮濕的空氣黏在他的皮膚上，像一層看不見的薄膜。

"緊張？"謝清安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帶着薄荷糖的清涼。

溫叙言搖搖頭，卻忍不住瞥向教室後門。程野今天請假沒來上學，隻發了條簡訊說會在舊實驗樓等他們。這反常的缺席讓他心裡隐隐不安。

"走吧。"謝清安拎起書包，指尖不經意地劃過溫叙言的手腕，留下一陣微妙的戰栗。

走廊上學生熙攘，兩人逆着人流走向學校最偏僻的角落。舊實驗樓被一片茂密的杉樹環繞，紅磚牆面上爬滿了常春藤，在陰天裡顯得格外陰森。

"程野到了嗎？"溫叙言壓低聲音問。

謝清安看了眼手機："他說在西門等。"頓了頓，"帶着'驚喜'。"

推開鏽迹斑斑的鐵門，黴味混着化學試劑的刺鼻氣味撲面而來。溫叙言捂住口鼻，眼睛适應着昏暗的光線。走廊盡頭，一個模糊的人影沖他們揮手。

"太慢了！"程野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裡産生詭異的回音。他的石膏腿已經拆了，但還拄着單拐，此刻正興奮地揮舞着一個奇怪的裝置，"看看我帶了什麼！"

那是一個改裝過的金屬探測器，上面連着手機和幾個不明用途的小零件。謝清安挑眉："你偷了你爸的排爆設備？"

"借來改進了一下。"程野得意地調試着設備，"能探測金屬和特定化學物質。如果地下室真有W樣本殘留，它能找到。"

溫叙言打量着程野——他今天格外亢奮，眼下卻有明顯的黑眼圈。"你昨晚沒睡？"

"忙着改進這個嘛。"程野避開了他的目光，轉向謝清安，"鑰匙帶了吧？林主任說最裡間的通風管道？"

謝清安點點頭，從脖子上取下那把黃銅鑰匙——自從拿到後他就一直挂在胸前。"地下室入口在哪？"

"跟我來。"程野拄着拐杖帶路，金屬拐杖頭敲擊地面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裡格外刺耳。

舊實驗樓的地下室入口藏在樓梯後方，一扇幾乎與牆面融為一體的鐵門，鎖孔已經生鏽。謝清安試了三次才把鑰匙插進去，随着一聲令人牙酸的"吱呀"，門開了。

黑暗如潮水般湧出。程野打開手電，光束照出一條陡峭的樓梯，扶手上積了厚厚的灰塵。

"沒人來過很久了。"溫叙言小聲說，手指在扶手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謝清安率先走下樓梯，每一步都讓陳舊的木闆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地下室比想象中寬敞，排列着數十個鏽迹斑斑的儲物櫃和實驗器材，牆角的管道不時滴下水珠，在地面形成小小的水窪。

"最裡間..."程野的探測器突然發出輕微的"滴滴"聲，"有反應！"

三人循着聲音來到最角落的一個小房間，門牌已經脫落，隻留下"03"的痕迹。謝清安試着推門，卻發現門被從裡面卡住了。

"通風管道。"溫叙言指着天花闆附近一個方形開口，"但太高了。"

謝清安已經拖來一個廢棄的實驗台："上去看看。"

溫叙言扶穩台子，看着謝清安靈巧地爬上去，掀開通風管道的蓋子。灰塵在光束中飛舞，謝清安打了個噴嚏，伸手在管道内部摸索。

"有東西！"他的聲音因激動而略微發顫。一個布滿灰塵的金屬盒被取了出來，約莫字典大小，鎖扣處貼着已經褪色的标簽：【謝明遠，緊急】。

謝清安的手指微微發抖，幾乎拿不穩盒子。溫叙言悄悄握住他的手腕，感受到皮膚下急促的脈搏。

"需要密碼。"程野檢查着盒子側面的數字鎖，"四位數的。"

謝清安深吸一口氣："試試我生日。0715。"

"不對。"程野試過後搖頭。

"你媽媽的生日？"溫叙言提議。

依然錯誤。

謝清安沉思片刻："我爸的工号後四位加1，他總這樣設密碼。"

随着"咔哒"一聲輕響，盒子彈開了。裡面是一本筆記本、幾支密封的試管和一個小型U盤。筆記本扉頁寫着：【如有意外，交予吾兒清安】。

謝清安的呼吸明顯停滞了一瞬。溫叙言輕輕捏了捏他的肩膀，感受到布料下緊繃的肌肉。

"先離開這裡。"程野警覺地環顧四周，"這地方讓我後背發毛。"

他們帶着金屬盒回到一樓，在相對明亮的大廳裡檢查收獲。謝清安小心翼翼地翻開筆記本，紙頁已經泛黃，但字迹依然清晰。

"是實驗日志..."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詳細記錄了W樣本的催化效果...天啊。"

溫叙言湊近看，隻見密密麻麻的數據中夾雜着結論性語句：【W-7型催化劑可使XX抗癌藥合成效率提升300%，成本降低至現行方法的12%...】

"這就是他們要掩蓋的。"程野吹了聲口哨，"斷人财路如殺人父母啊。"

謝清安繼續翻閱，突然停在一頁上："這是...事故前一天寫的。"他的聲音變得異常幹澀。

頁面上除了常規數據，還有一段匆忙寫下的文字：【鄭今日再次施壓，要求銷毀所有樣本并終止研究。拒絕後他威脅将采取"非常手段"。已備份關鍵數據，藏于通風管道。若有不測，非事故也。】

溫叙言感到一陣寒意順着脊背爬上來："他預感到危險了..."

謝清安沉默地取出U盤和試管，試管裡是少量藍色晶體，标簽寫着【W-7原始樣本，勿動】。

"這就是證據。"程野興奮地說，"隻要把這些交給媒體——"

一聲巨響打斷了他的話。實驗樓正門被人猛地踹開，刺眼的手電光直射過來。

"誰在那裡？！"一個粗犷的男聲喝道。

三人瞬間僵住。謝清安最先反應過來，一把将金屬盒塞進溫叙言懷裡："分開跑！老地方集合！"

他們向不同方向散開。溫叙言抱着盒子沖向側門，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和謝清安的喊聲："這邊！來追我啊！"

雨水拍打在臉上，溫叙言在杉樹林中狂奔，樹枝抽打着他的手臂和臉頰。他不敢回頭，直到跑出校園圍牆的缺口，才敢停下來喘息。

雨越下越大。溫叙言躲進一個廢棄的公交站台，顫抖着掏出手機。沒有謝清安的消息，程野發來一條定位，顯示他正在往河邊的廢棄工廠移動——那是他們約定的"老地方"。

又等了十分鐘，謝清安依然沒有消息。溫叙言再次撥通他的電話，依然是無人接聽。恐懼像冰冷的蛇纏繞住他的心髒。他抱緊金屬盒，決定先去約定地點等。

雨幕中的廢棄工廠像一頭沉睡的巨獸。溫叙言小心翼翼地推開生鏽的鐵門，裡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程野？"他輕聲呼喚。

"這裡！"一束光從角落亮起，程野拄着拐杖走出來，臉色蒼白，"謝哥呢？"

"不知道...我們分頭跑的..."溫叙言的聲音發抖，"他電話打不通。"

程野咒罵一聲，掏出自己的手機："我試試定位他。"手指在屏幕上飛快滑動，"還在學校裡...等等，在移動...朝着我們這邊！"

又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麼長，工廠的門再次被推開。謝清安踉跄着走進來，校服被雨水浸透，左臂上一道鮮紅的傷口正在滲血。

"謝清安！"溫叙言沖過去扶住他，手指觸到冰涼的皮膚，"發生什麼了？"

"沒事...隻是擦傷..."謝清安勉強笑了笑，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手機，"搶來的...那家夥正在給鄭毅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