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蔺寒枝聞言發出一聲嗤笑,驚得顧疏桐險些忘記自己此時正處于晏栖咄咄逼人的追問中,一連瞧了蔺寒枝許多眼。
大冰塊……也會笑的麼。
“蕭家辦壽宴,晏公子你怎麼就高興地白日裡發起癔症來,淨說些有的沒的。”蔺寒枝慢條斯理地将匣子遞給站在自己身後的顧疏桐,說道,“我與天樞閣的人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同公子何幹呢?平日竟不知公子這樣古道熱腸,什麼事都要摻一腳,倒管起天樞閣子弟來了。時辰不早了,我還未拜壽,恕不奉陪。”
顧疏桐暗暗發笑,倒沒有想到蔺寒枝口齒這樣伶俐。瞧着一副寡言少語的樣,諷刺起人來倒是毫不含糊。
見蔺寒枝往前走,顧疏桐便抱着匣子跟在後面,俨然一副小伏低的模樣。
“今日蕭府賓客衆多,難保不會混進什麼刺客。蔺大人,你還要陪着公主胡鬧嗎?”
蔺寒枝聞言一頓,回身看着站在原地的晏栖。晏栖依舊沒什麼表情,和素日每次遇見的都一樣。可是……蔺寒枝總覺得有哪裡不同。
“我還是不大明白公子究竟在說些什麼。”蔺寒枝搖搖頭,沒再管晏栖,和顧疏桐一起朝宴廳内走去。
待離晏栖遠了些,顧疏桐悄聲問道:“他是怎麼認出我的?”
蔺寒枝目不斜視,邊走邊道:“微臣如何得知。”
“你不是會算嗎?算一下啊。”
“……”蔺寒枝腳步一頓,非常想問顧疏桐一句——公主這是将微臣當做什麼了,神仙嗎?
蔺寒枝甫一出現在宴廳,便被人簇擁了起來。顧疏桐一個不妨便被擠了出來,此刻站在圈外聽着那些人一口一個“國師大人”,有些手足無措。
今日來赴宴的多半是朝中與蕭家交好的臣子,顧疏桐基本都不認識。此時手上又拿着蔺寒枝準備的生辰賀禮,擔憂他随時需要,自是一步都不敢多走。
蔺寒枝一向喜靜,煩喧鬧,極厭人多的場合。此時被那麼些人圍着說話,隻覺得頭痛欲裂。兼之顧疏桐又不知去了哪裡,更是煩上加煩,恨不得原地消失。
他一邊敷衍着别人,一邊四處張望着顧疏桐的身影。
顧疏桐其實離他并不遠,隻是被人群擋住了而已。正自發着呆,忽而聽到身後傳來一句略顯遲疑的“疏桐”。
顧疏桐這下是動也不敢動,隻低頭瞧着懷裡的匣子,暗歎:這匣子可真匣子啊。
說來也怪,明明廳内人聲嘈雜,可顧疏桐還是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一步一步,清晰可聞。
她低着頭,隻瞧見了那人腳上的鹿皮靴并半截暗玉紫①的長袍。那人站在顧疏桐面前,開了口:“天樞閣的人麼?”
“……”顧疏桐不語,隻微微點頭。
“怎麼不說話?啞巴嗎?”那人笑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擡起頭來我看看,可别是什麼冒充天樞閣的刺客。”
顧疏桐擡起頭,面無表情地與神色冷峻的蕭清淮對上視線。她早聽出了蕭清淮的聲音,也不擔心蕭清淮認出她——畢竟,蕭清淮還真未必能将她認出。
果然,蕭清淮仔細地觀察着顧疏桐的臉,片刻後說道:“好眼生呢……不會真是刺客吧。”
他朝着顧疏桐那兒又走了兩步,笑道:“你跟着誰來的?”
顧疏桐指了指蕭清淮身後的人堆。
誰料蕭清淮竟看也不看,隻低聲問道:“你家大人呢?”
什麼……?
瞧着蕭清淮似笑非笑的神情,顧疏桐才回過味兒來——蕭清淮早将她認了出來,還玩起了幼時“過家家”的遊戲。
她冷笑了一聲,将匣子直接塞進蕭清淮的懷裡。蕭清淮這邊手忙腳亂地接了,聽見顧疏桐說:“喏,這是蔺寒枝準備的賀禮。”
“……”蕭清淮回頭看了一眼,一眼瞧見被困在人堆裡一臉生無可戀的蔺寒枝,轉頭對顧疏桐說道,“你們怎麼認識的?”
“不如少将軍還是先說說蕭家怎麼同天樞閣交好了?”
蕭清淮四下瞧了瞧,見他父親蕭獻正朝此處走來,便對顧疏桐使了個眼色,示意其先跟自己走。顧疏桐會意,臨走前看了眼依舊在人堆内急得團團轉的蔺寒枝,放心地跟着蕭清淮到了一處僻靜角落。
“公主你真是……”蕭清淮歎了口氣,說道,“就這樣溜出了宮,也不怕叫人瞧見。”
“該怕的另有其人呢。”顧疏桐笑了一聲,瞧向蕭清淮懷中抱着的匣子。
蕭清淮會意,兀自笑了幾聲,問道:“也不知宮外有什麼好東西,就這樣急着出來。公主此番出宮是緣何啊?”
“本就是專程來見少将軍的。”顧疏桐淺淺笑了下。
蕭清淮聞言微微睜大雙眼,明明面前的是張與顧疏桐截然不同的臉,可他還是覺得心跳得好厲害。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正要說上什麼,手中卻被顧疏桐塞了個東西。
他低頭瞧了一眼,是一個紋樣繁複細緻的紫檀小盒,笑道:“這……難不成是公主準備的賀禮?”
“正是。”顧疏桐點了點頭,悄聲道,“一點薄禮,不成敬意。隻是……在少将軍将此物呈給老夫人前,還望自己先瞧上一眼。”
蕭清淮先前莫名的喜悅淡了少許,他掂了掂那盒子,問道:“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