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不由意外,也就是說,毒是單單下進薛信的杯子裡,而不是下進整個酒壺裡的。
“方才可有何人碰過死者酒杯?”陌以新問。
楚宣平微微皺眉,回憶一番後,笃定道:“沒有。”
“的确沒有。”始終沉默的蕭濯雲此時補充道,“我們六人圍坐一桌,相鄰兩人之間少說也相隔兩尺。若要碰薛信酒杯,即便是鄰座之人也得伸手過去,如此明顯的動作,大家不可能都沒有印象。”
林安微微蹙眉,若非席間所為,難不成是在他們入席之前,薛信杯裡已被下了毒?
他們常來秋水雲天,習慣坐的雅間是固定的;薛信作為今日餞行的主角,會坐于最内側的主位也是可以确定的。
如此看來,的确有可能提前準備毒酒杯。可若是如此,兇手便不一定在這幾人之間了。
陌以新問:“案發時,你們分别坐在什麼位置?”
蕭濯雲思忖道:“我坐在薛信左手邊相鄰的位置,再向左依次是楚宣平、秦介、古承影,齊淵文坐在薛信右手邊。”
幾人都點頭。
“奇也怪哉。”齊淵文蹙眉道,“隻有薛信杯中有毒,但我們都不可能在席間動手下毒,那便隻能是在我們落座前便下好了毒?仔細想來,我們今日進哪個雅間,薛信坐哪個位置,都是可以預先想到的。”
“不可能。”蕭濯雲卻斷然否認,“在我的酒樓,不可能有外人随意進出,更遑論接觸餐具,酒樓下人也都是我親自挑選知根知底的,更不可能下毒。”
雖然他的語氣十分笃定,這些主觀的判斷卻很難令人完全信服。
古承影便搖了搖頭,直言道:“濯雲,這可不好說了,若是武藝高強之人,趁夜自窗口潛入下毒,也是人不知鬼不覺。”
“這也不可能。”蕭濯雲仍然否認,“每日一早,餐具都會重新清洗一遍,且有專人看管。”
衆人面面相觑,都沒有再說什麼。
唯一一隻有毒的酒杯,兩人間不窄的距離,安全可靠的酒樓……綜合起來,簡直是排除了各種下毒的可能。
陌以新略一沉思,開口道:“既然手法未知,便從動機查起。諸位可與薛信有過矛盾沖突?”
片刻沉默後,楚宣平率先道:“沒有。”
“是啊。”齊淵文點頭,“能在今日相聚在此為他餞行的,自然都是好友。”
林安心念一動,突然想起蕭濯雲先前說過的話——
“我與他其實并不對付,那家夥為人陰險,品行低劣,還做過強欺民女之事,我向來看不上他……”
隐隐地,林安感到一絲不安。
果然,秦介忽而道:“濯雲!”
衆人皆是一驚,秦介連忙接着道:“有一次,薛信犯了錯,濯雲當衆痛斥他一頓,還動了手。”
“啊,我也想起來了。”古承影若有所思,“薛信性情暴躁,自然不服,當時便還了手,隻是他武藝平平,反被濯雲狠揍一頓。後來我們好一番調停,兩人才不至于見面便翻臉,隻是關系卻淡了許多。”
蕭濯雲目光掃過幾人,冷笑道:“他強搶民女,逼得人自盡,我打他一頓已是輕的,又有何錯?”
幾人對視一眼,皆不做聲。蕭濯雲即便占理,可這事終究是他與薛信之間的正面沖突,也是衆人之中唯一與薛信結過梁子的。
蕭濯雲見氣氛不對,不由惱道:“難道你們覺得我會因此記恨至今?我的确瞧不上薛信,可也不至于要這樣殺他。退一步說,即便我當時一時沖動起了殺意,又怎會忍到今日才動手?”
“你莫非是怕,等他回淮南,便再也沒有機會了?”齊淵文緩緩道。
“我——”蕭濯雲氣結,“不是我!”
秦介思忖道:“方才也說了,提前下毒的可能性最大,如此說來……”
他沒有說完,衆人卻都心知肚明,若要提前下毒,蕭濯雲作為秋水雲天的主人,自然最為便利。
蕭濯雲面色一沉,卻不再與幾人分辯,隻轉向陌以新道:“不是我!”
他很清楚,陌以新會相信他,也有能力找出真兇。
陌以新仍然穩如泰山,不假思索,一字一句道:“綜合種種線索,蕭濯雲嫌疑最大,即刻押入天牢,不得與外界有任何接觸。”
“什麼!”蕭濯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面色劇變,音調都帶了幾分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