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工廠沿牆擺放着一列列蓋黑布的長方體,呈回字形套了一圈又一圈,最中心的空地上緩慢旋轉着黑色法陣。
穿着黑色鬥篷的矮小身影立在法陣旁,低聲念誦咒語。
陣眼赤色紅布袋中傳來低低的嗚咽,袋口殘留的黃色長毛被流淌而出的粘稠鮮血染紅,漸漸的,紅布袋不再起伏。
矯健的黑色鬼犬抖抖渾身的毛,仰頭長嘯,從陣眼憑空躍出,蹲坐在黑鬥篷身側,讨好地俯下身子,被他一腳踩住脖子。
“廢物,區區一個殘魂也抓不回來。”黑鬥篷惡狠狠地道。
鬼犬被踩住,發出求饒哼哼的鼻音。
工廠鐵門轟然打開,強大的氣勁從門口蕩開,黑布被掀起,現出底下黑洞洞的鐵籠。
黑鬥篷收回腳,挺直腰背站好,伸手做了個手勢,一副恭敬的模樣。
“今天造了多少隻?”尖細的聲音問。
黑鬥篷頓了頓,答道:“三隻。”
“哼,拼死拼活,也就這樣。”聲音不屑道,“能力如此……罷了,不同你計較。前日損了兩隻,先補上。”
“是。”鬥篷下的拳頭捏緊,聲音仿佛從牙縫裡擠出來,“那兩隻鬼犬是怎麼……”
“不關你的事,不要多問。再提醒你一句,最近别再抓有主的,你太高調,已經有人注意到了。”聲音遠遠傳來,開門的人已經離開。
黑鬥篷松懈了身體,一腳踹開鬼犬。
掀開身旁的黑布,尖利的五爪扯出鐵籠裡中沉睡的小白狗。
“小乖乖,你說說看……”說着黑鬥篷啐了一口,“那庸才辦不好的事,我好心替他做了,且看他到時該怎麼交代。”
嚎叫聲響徹工廠,凄厲而急促,鮮血飛濺,與遮籠子的黑布融為一體,沒多久,黑鬥篷撿起地上染血的兩張皮毛,拍了拍,收進黑色布袋中。
沐知節躺在沙發上,眼上敷着熱毛巾,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逐青在一旁碎碎念念:“你是人啊我的哥,要睡覺要休息的,夜是整晚整晚地熬,飯是有一頓沒一頓,怎麼可能不暈?”
“就是就是。”江瀾點點頭,伸手凝聚陰氣給他換了條毛巾。
“哎,我都說了不是這個原因。”沐知節有點心虛,“我這身體熬不壞。”
他還記得自己系統有交易。
“還熬不壞?你是大師又不是大神。”逐青戳着他的面頰大膽教訓他。
沐知節不耐煩了,推開他的手指,躺着翹起二郎腿抖抖抖,“小孩子不要老管大人的事,快遞明天幫你拿就是。”
“我是要你拿快遞嗎?我這是在讓你注意身體。”逐青自覺被敷衍了,嘟嘟囔囔地走了。
“哎。”沐知節閉眼放松神經,整個人都松懈下來了,“他變了,開始不是這樣的。”
沐知節開始覺得逐青像個不安分的定時炸彈,滿嘴髒話還特嚣張,現在居然開發了老媽子屬性。
“嗳,江瀾,是不是你傳染他的?”沐知節開始胡言亂語。
“我看你挺喜歡他這樣。”江瀾挑眉抓住他亂探的腳,放回沙發上。
沐知節不說話了,指甲修剪得幹淨整齊的腳趾蜷了蜷。
“那書給你傳了什麼消息?”江瀾問。
這幾天沐知節飯後便鑽進書房,百科全書幫他制定了主修符箓的計劃,他仗着自己身體熬不壞,除了吃飯和早上小睡一會都在練習畫符,畫了一沓又一沓,身體疲憊但精神無比亢奮,沐知節覺得網上被家長們讨伐的網瘾大概也不過如此。
午飯後沐知節又蠢蠢欲動,剛提筆運氣,畫了半張符便覺頭暈目眩,百科全書在他半張臉栽進墨水時開始滴滴滴叫個不停,江瀾聽見了忙上樓,好歹是沒讓打翻的墨水淹了他昨晚畫好的符箓。
“沒什麼,讓我不要透支陰氣。”沐知節怏怏地道。
一直坐在書桌前的時候還沒覺得累,現在一停下來又不想動了。
“你陽氣本不充足,這樣很傷身體。”江瀾皺眉道。
尋常人身上的陽氣和陰氣呈動态平衡,陰陽不調,身體和精神都會很疲乏,易招鬼邪,還容易生病。
“道理我懂,隻是多畫一點總歸有保障。”沐知節聲音輕飄飄的,感覺腦子越來越沉重。
每每想起那天晚上那場小伏擊,沐知節就覺得憋屈,要是當時身上還有符箓,他們決計不會那麼狼狽。
“你有火力不足恐懼症啊?”江瀾略一想便明白了,打趣道。
了解近代史的國人大多都有這個症狀。
“嗯?很貼切。”沐知節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聽江瀾解釋了才理解地點點頭。
“近代死了很多人,不算整個世界的,我們國家就有一億五千萬人在戰争中喪命。”江瀾回憶道。
沐知節一下坐了起來,接住掉落的毛巾随手放到茶幾上。
這個數字龐大到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