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明宛皺起眉:“鄧執宋?”
聽了這話,付明宛忽然想起那日出宮時,鄧執宋好像的确說過自己是什麼“行走”來着,還給那侍衛看了玉牌。
他原來在瓊林書院當差?
她疑惑:“他與季存惠有什麼仇?”
銀盤想了想:“好像沒聽說過。”
既然與季存惠沒仇,那就是與我有仇了。
付明宛本就因為他騙她而不爽,還沒來得及追究呢,他竟然變本加厲,夥同瓊林院其他人一起壞她的好事兒?
低頭瞥了一眼,鄧執宋的畫像就在季存惠旁邊——呵,自己被畫得倒是寫實極了,芝蘭玉樹,朗目疏眉,隻是嘴角的那抹淡笑怎麼看都是在嘲諷她。
過分!
銀盤見她臉色不善,勸道:“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誤會?鄧郎君不像是會故意使壞的人。”
付明宛驚了:“你忘了他綁架你的事了?”
“其實也沒把我怎麼樣啦,隻是把我鎖在廂房裡,不讓出來而已。”銀盤想了想,“不過那廂房可好了,不僅特别大還香香的,到了飯點還給我送好酒好菜……”
對比把她綁在床柱上的劉姣,鄧執宋這綁匪算是頗有人性了。
付明宛無語凝噎:世界上還真有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的丫頭!
她決定以後對她再好一點,省得什麼蠅頭小利都能讓她感恩戴德。
付明宛可比銀盤記仇多了,她素來自負聰明,分明有處處設防,卻不想還是着了鄧執宋的道,真是人生一大污點。
不過轉念一想,其實她之前也騙了他——約定說一起去祈雪集會,卻中途帶着銀盤溜了。
難道他這是在報複她?
不過付明宛向來寬于律己嚴于待人,誓要再報複回來:“走,我們現在就去瓊林書院。”
銀盤遲疑:“去找鄧郎君?”
付明宛點頭:“對,找他!”
·
與此同時的瓊林書院,一人振臂高呼着踏進門檻——
“諸位,諸位,看我得了什麼寶貝!”
他聲音大極了,引得同僚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
今日落了雪,似鵝毛般紛紛攘攘而至,天地間皆一片白茫茫。諸人伸着脖子望過去,看見那人手中似乎正高舉着兩幅人像畫。
“這是誰家小兒瞎畫的?”
“嘶,形貌如怪物一般……卻又偏生傳神得緊。”
“這下巴也忒尖了,兩隻眼睛要飛到天上去了!吓人!”
“我倒覺得這畫有趣。”
衆人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畫,紛紛圍上去七嘴八舌。
這場景在瓊林書院裡常有,識别書畫的真僞、價值本就是他們的看家本事,每當有人得了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他們便會你一言我一語地品評起來。
鄧執宋想,原以為憐樓那幫子纨绔已經夠吵了,沒想到文人不遑多讓,争論起來如一群鴨子哇哇亂叫。
驸馬畫像之事已畢,他原不必在此久留,老掌事卻不知從何處聽說他棋藝了得,執意邀他對弈,不肯放人走。
本想借病推脫,奈何老掌事搬出諸多前朝孤本做賭注,實在饞人。
今日所押,正是那稀世珍本《玉楸枰譜》。
棋局行至一半,鄧執宋已顯勝勢,卻見宮人匆匆來喚老掌事,隻留鄧執宋獨坐雪中涼亭。
他等候許久卻不見人歸,開始疑心這老狐狸是不是悄悄遁了。
同僚争執之聲未歇,鄧執宋卻興趣缺缺,斜倚着亭中圓柱,賞起院中那樹雪壓寒梅。
百無聊賴,他的指尖蘸了一滴茶水,開始在棋盤空白處随意勾畫梅姿。
忽聽拿着畫的那人拔高嗓音,大喊道:“告訴你們,這可是福奚公主的畫!”
鄧執宋的手指倏然一頓。
“别開玩笑了,公主的畫怎麼落到你手裡?”
“别拿你家小兒的畫戲弄我們了,無趣。”
“你從哪兒搞到的?”
那人故作神秘,不語,瞥見遠處所坐的鄧執宋後,竟連忙拽着畫飛奔過來:“鄧郎君!鄧郎君今日竟在宮中?”
鄧執宋擡頭,笑着答:“掌事邀我前來對弈。”
來者沖得極快,肩頭雪洋洋灑灑落了一地,落湯雞似的,甩得亭子裡到處都是水漬。
那兩張畫倒是被護得很好,沒有沾染一絲寒意。
衆人也跟他着圍了過來,亭内被擠滿得水洩不通,宏棋正要給鄧執宋奉熱茶,結果壓根兒到不了他跟前。
“聽說公主前段時間在宮外一直由鄧郎君作陪,想必你能認出公主的真迹吧?”
這人興奮得像隻猴子,不顧三七二十一,直接伸手掃幹淨了棋盤,将兩張畫拍到鄧執宋面前。
黑白子應聲落地,他開始懷疑這人是不是老掌事故意派來攪局的。
輕歎口氣,他将目光移到畫上。
映入眼簾擺在眼前的是兩張詭異的人像。
一幅中是個獐頭鼠目的男人,另一張則是個尖酸刻薄相的女人。紙上筆畫狂亂且潦草,但橫折撇捺運得恰到好處,幾筆就勾勒出二人的特征來:餅臉、三角眼、尖下巴、朝天鼻……
這畫的什麼玩意兒?不人不鬼的。
但不知怎的,他竟然輕輕彎了嘴角。
覺察到自己的笑意,他立刻擡手掩面,咳嗽兩聲:“這是福奚公主的畫?見諒,我一時也難以分辨。”
衆人一聽,立刻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