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大漢已然拍案而起,直指黎玥:“好小子,敢出老千,來……”
他話未說完,黎玥眼疾手快,将滿桌銀錢揮灑在地,賭客們見狀一擁而上,争相哄搶。
場面混亂不堪,黎玥趁機在人堆裡遊走,險險跨出賭坊大門。
“快追,别讓她跑了。”
大漢氣急敗壞的聲音猶在耳後,她顧不上這麼多,卯足勁向巷外跑。
倒大黴了,今日出門沒看黃曆,那小子早不溜晚不溜,偏就扔下她一人。
恩将仇報,僞君子。
黎玥欲哭無淚,邊跑邊在腦海内吐槽,眼見要出巷子,她卻猛地刹住步伐。
不對,巷外人多眼雜,難保不會出事。
追趕的人緊随其後,淩亂的腳步聲愈發清晰,大有抓不到人誓不罷休之勢。
容不得她發愣,黎玥轉身跑進一條胡同,七繞八拐下,扶着牆根氣喘籲籲。
就在此刻,一個人影冷不丁捂住她的口鼻,把她帶入身旁的幹草垛裡。
黎玥重心不穩,踉跄着向後退,身後人像是不防,兩人撞到一處,體溫相觸,溫熱的氣息似有若無地噴灑在耳畔,引得耳背陣陣發癢。
她警惕地拉開距離,奈何空間狹小,隻對上雙晶亮的眸子。
“噓——”蕭然豎起食指壓在唇畔,眼睛微微眯起,似是守在暗處的獵人。
黎玥被這個想法驚了驚,定是情況危急,出現幻覺了,她安慰自己道。
“人跑去哪了?”
“絕對在這附近,多找找。”
透過幹草垛的縫隙看去,幾個彪悍男子手持棍棒來回走動,黎玥一顆心又緊繃起來。
“老大,我看這地方不對勁。”瘦高個忽然聲線顫抖,惶恐不安道。
“先……先回去。”原本氣焰嚣張的人咽下口唾沫,帶着一幫小弟潰散而逃。
黎玥見此心道奇怪,凝神聽去。
【怎來了那麼多黑衣人,看着不好惹。】
【完了完了,該不會擾了哪位貴人。】
……
種種心聲傳來,嘈雜慌亂,黎玥甩頭将聲音抹除,頓覺清靜許多。
“好險好險。”蕭然拍拍胸口,向後仰去,半躺在草垛上:“敢問姑娘芳名?”
“張三。”黎玥不假思索答,默默給了他個大白眼。
“多謝張姑娘相助。”蕭然“艱難”起身,身上的草屑随他動作撲簌簌落下,唯有頭頂的一根細長茅草頑固地立着:“今日能夠遇着姑娘,實屬三生有幸。”
見他這副模樣,黎玥心底偷摸着笑,面上不顯,佯裝正經道:“不敢,以後這種幸事還是少發生為好。”
她擡眼望天色,這個時辰了,琳琅怕不是要等急,那幫人既然逃離,應當不會再回來,至于他們口中的黑衣人,若是要為難自己早該行動,至今還未見動靜,想來是沒甚危險。
“小兄弟早些回家吧。”黎玥攏上因急跑而散在鬓間的發絲,微微笑道:“後會無期。”
說罷剛走沒兩步,又想起什麼,從袖中掏出三枚骰子,轉身塞進蕭然手裡。
早在蕭然在她耳邊說換種賭法時,她的手上便多出三枚骰子,而後裝作檢查骰蠱,也不過是悄無聲息地替換掉原有的骰子。
故那大漢說她出老千,她也在心裡認了。
世事多磨,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比的不過是誰技高一籌。
黎玥幾經猶豫,還是開口提醒道:“這伎倆用一次兩次還好,多了隻會招惹禍患。”
“姑娘說的是,道理在下都懂,今後換個招數便是。”蕭然眸中閃過道玩味的笑意,轉瞬即逝。
黎玥對上那張毫無顧忌的臉,再次有翻白眼的沖動。
随你怎麼想,以後倒黴可别扯上我。
思及此,她頭也不回地往回走。
蕭然目送黎玥離開,直至人影徹底消失在巷口。
他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閑閑扔到一邊。
若說蕭然經過僞裝的五官唯有一雙眸子最為出色,此刻卻是不然。
他自暗影斑駁處走出,天光傾落,映上一張俊美絕倫的臉,劍眉下的桃花眼初看溫柔多情,細瞧卻冷若寒潭。
幾根雜草夾雜在發間,一身灰布衣生生被他穿出種肆意不羁感。
“裴兄來得果真及時。”蕭然對着空氣開口道。
話音剛落,一撥黑衣人立時現身,兩個候在巷邊,其餘的封住剩餘巷口,動作之快,疾如閃電。
“我若不來,你不得在這躲上一天。”身着天青色長袍的男子在黑衣人的恭敬聲中緩慢走近,眉目疏朗,身姿挺拔。
“如此正好,順便睡個午覺。”蕭然懶洋洋道。
“近來京中暗流洶湧,聖上病重,太子遇刺,各路皇子王爺不是獻殷勤便是收攬勢力,也隻有你還在外面鬼混。”裴行之神色沉肅,語調不悅。
若不是念着打小的交情,身為将軍府嫡長子的他斷不會來此尋蕭然。
“不不。”蕭然仿佛突然來了精神,正色道:“裴兄可知道黎氏一族?”
“傳說是先神遺脈,世代任祭祀,後不知為何被驅逐出京。”裴行之說到此處,冷哼一聲:“現又出了個聖女,不過是些怪力亂神的花招。”
“裴兄别小看這些花招。”蕭然打斷他,擡頭望向遠處,目光晦暗不定:“起碼有三方勢力為此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