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琳琅叫住小丫鬟：“我瞧你面生得緊，可是新來的？”

“是。”小丫鬟手指絞着裙角，低眉咬唇道：“憐兒姐姐臨時有事，托奴婢買了糕點送來。”

“買的可是城南四芳齋裡的糕點？那裡糕點味道好，我特意囑咐過要買那的。”琳琅上前一步，語調平緩，聲色卻鄭重。

“對對。”小丫鬟猛地擡頭，眸子驟然亮了起來，像抓住根救命稻草：“四芳齋在京都可有名了，奴婢去的時候見到不少達官貴人。”

靜坐觀戲的黎玥笑而不語，小丫頭還是沒怎麼見過世面，掉入圈套了呀。

“錯了。”琳琅随即面無表情地搖頭：“從城南到這徒步需行半個時辰左右，我囑咐的是莫要跑太遠，就近選個糕點鋪子便可。”

小丫鬟聞言面色一白，半張着嘴說不出話，待反應過來時，神色已是大亂。

“聖女，是……不……奴婢知錯，奴婢不該聽信小人讒言，想要暗害聖女，隻求聖女網開一面，不要牽連到奴婢家人。”

小丫鬟跪在地上哭得稀裡嘩啦，說到最後一句時，閃着淚光的眼睛卻異常堅定。

她親眼見陌生男子往糕點裡倒粉末，心知此事不可為，但家中貧寒，豐厚的酬金可保家人一年衣食無憂，弟弟還小，她不忍看他受饑挨餓，便咬牙給接下來。

黎玥見狀歎息一聲，思慮片刻，凝着秀眉開口道：“走吧，以後不可再踏入黎家。”

這小丫頭招得太快，全然有别于她看過的話本子，都不多狡辯幾句，屬實沒趣。

“啊。”小丫鬟未曾想責罰如此輕，吞吞吐吐道：“聖……聖女沒騙奴婢？”

琳琅率先繃不住笑了，對着小丫鬟道：“要不會怎樣，上油鍋下火海？未必太殘忍，聖女叫你走便快走吧。”

“多謝聖女，奴婢這就走。”小丫鬟不疑有他，站起身後迅速離開屋子，因行得太快，被門檻絆了一跤。

恰好憐兒拎着紅木食盒進門，見此順手扶了小丫鬟一把。

小丫鬟霎時滿面通紅，踉跄着跑遠。

憐兒心中疑惑，但也沒說什麼，徑自走進屋内。

“聖女。”她躬身行禮，見桌上已有食盒，面上疑色更重。

“交給我吧。”琳琅接過憐兒手中東西，叮囑道：“京中魚龍混雜，不比山裡清淨，以後做事多注意。”

“是。”憐兒再行一禮，她本就聰慧，種種不正常滑過腦海，不多時便明白大半。

“好，下去吧。”琳琅點頭。

憐兒走後，黎玥可算不用拘着性子，不等琳琅将糕點端出來，便伸手拿起塊小兔子糕塞進嘴裡，甜香溢于唇齒之間，軟糯可口的滋味瞬間緩解腹中饑餓感。

“唔——好吃。”黎玥含糊不清道，随手塞給琳琅一塊。

“小姐，另一份糕點奴婢給扔了吧。”

琳琅說着便要拿走另一個食盒，卻被黎玥攔住。

“小姐這……"琳琅詫異地看向黎玥，滿面不解之色。

黎玥将口中的小兔子糕咽下，方正色道:“琳琅，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怎麼會。”琳琅下意識反駁，目光躲閃，聲音還算鎮定:“小姐想多了。”

"琳琅，照實說。”黎玥嚴肅道。

琳琅見狀心知瞞不下去，隻好如實道:“今日奴婢在街上...隐約見到了三少爺。

“黎景?”

黎玥聞言笑了笑，揭開食盒蓋子，隻見裡面盛滿了各色糕點，玫瑰酥，雲片糕，七巧點.....無不甜香誘人。

可....誰知裡面有何害人的料。

“還是回來了。”黎玥撚起一塊糕點，緩緩道：“這麼好的糕點，丢了不得可惜。”

說罷，她狡黠一笑，對着琳琅吩咐：“先去打聽下黎景住的院子，順便找個地方把這糕點放好，等它腐了爛了，再悄悄送回去，也算是回禮。”

“謹遵小姐之令。”琳琅故作正經打趣，拎過食盒轉身出屋。

以後日可不好過喽，黎玥露出一抹苦色，抓起糖糕塞進嘴裡，日子還長着，無論如何，萬不可委屈自己。

***

日暮時分，殘陽如血，赤紅晚霞落于大片宮殿，襯得殿頂琉璃瓦熠熠生輝，光芒流轉彙聚在銅胎寶頂之上。

殿内檀木為梁，珍珠作簾幕，玉刻湖光山色屏風後，烏木鎏金大床上懸着的鲛銷羅帳随風而動，帳内時不時傳出咳嗽聲。

“陛下，藥煎好了。”内侍姜全托着黑漆漆的藥汁站在床邊。

“送進來。”沉穩聲音響起，帶着幾分沙啞。

姜全聞言小心掀開帷帳，将藥送進去。

帳内人年約不惑，一雙鷹目不怒自威，眉眼間依晰能見昔年風采，隻是當今疾病纏身，面色枯槁，藏不住幾分老态。

肅帝接過藥碗一飲而盡，眉頭緊皺。

姜全趕忙遞上盛有蜜糖的白瓷蠱，肅帝卻擺手推拒，隻拿過帕子擦拭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