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重心長的一番話說完,黎玥聽後心知有理,當前處境下,自己的首要任務是完成與蕭然的交易,擺脫困境,至于其他,要等日後慢慢查探。
可……三舅還是原來的三舅麼?不對,她好似從未真正了解過這個人。
“玥兒謹記三舅的話。”黎玥起身,她自知問不出結果,不願多待。
黎玦坐在原處,不加挽留,任由她離開。
黎玥踱步至門前,手扶上門,臨走前回頭,低聲問了句:“玥兒可以信任三舅麼?”
不等黎玦回答,她便立即推門出去,全身緊繃的神經松懈下來,背靠門大口喘氣。
她不需要答案,她不想讓最親近的人變得捉摸不透,有些時候真相一旦揭開,是會戳人心的。
黎玥仰頭望向天空,平緩呼吸,露出一貫的清冷面色。
三舅既然不簡單,那以後在他面前,也戴上面具就好了。
反正是無所謂了,黎玥苦笑,往前走兩步,在琳琅擔憂的目光中回了自己院子。
而在她看不見的身後,一道視線緊随她而去。
黎玦負手站在門後,盯着門外的身影,直至殘影徹底消失不見,才對空寂的室内出聲:“事情處理妥當了?”
“回主君,還差一家。”人聲回應,但不見人影。
“哪家?”
“雲北薛家,是個小家族,當年幾家暗中計劃火燒李家,這家雖在其中,但在最後關頭臨陣脫逃,未曾真正參與。”聲音猶豫了一會兒,問:“是否也需滅口?”
“滅。”
“……是”人聲隐去。
黎玦垂下眼睑,長睫在俊俏的面容上投落出一小片陰影,忽地,他猛一拂袖,勁風掃落燭台,火燭落地便熄,桌上茶具也跟着“哐啷哐當”碎了一地。
屋子裡陷入黑暗。
“害了瑤兒的,統統都得死。”黎玦立在暗色中,自顧自低語,手中緊握一塊四瓣花玉佩。
若黎玥來看,便知這是母親最喜歡的圖樣。
瑤兒,當初你不聽我話,執意嫁入李家,身死火海,玥兒是你的孩子,我不會讓她重蹈覆轍。
黎玦手指摩挲玉佩。
黎玥,此生,永遠,隻能待在黎家。
……
春日漸遠,夏暑漸至,翠陌院中的海棠樹愈發蒼翠,海棠花已謝,枝丫卻長勢驚人,投下一片綠蔭,黎玥常着一襲輕衫,待在樹底下乘涼。
每月休沐日,不必前往觀天鑒,近來宛國無大事發生,黎玥事務清閑,對她來說,在哪兒都很舒适。
遠在京外的黎慕兒不願回來,甚至以死相逼,黎硯峰拿她無法,無奈下隻能暗中加派人手去慕兒身邊保護。
沒人時不時在耳邊俏語,黎玥倒有些不習慣。
沿途的風皆是熱的。
琳琅腳步匆匆,送來蓮子湯放在樹下案幾上,拿起帕子擦額間的汗,語氣有些許焦躁:“大熱天的,當真是酷暑難耐,稍稍走動兩步便一身汗。”
“莫急,越急越熱。”黎玥打起竹扇,替躁動的小丫鬟消暑:“别忙了,在我這坐。”
“不了,聽說小廚房裡備了冰碗,奴婢再去瞧瞧,一會兒給小姐送來。”琳琅馬不停蹄地又走了。
待她回來時,方還晴空萬裡的天,忽然間陰雲密布,天色瞬時暗了下來,狂風大作,枝葉“嘩嘩”作響,殘葉在風中打着旋兒。
黎玥前腳躲進屋中,後腳雨點便落了下來,密密麻麻,恍若白色簾幕,耳邊雷聲轟鳴,眼前大雨如注,琳琅在旁絮絮叨叨:“入夏第一場暴雨,不知會落多久,到時府中可得做好排洪措施,萬一淹了可不好了。”
小丫鬟的聲音隐沒在雨水的巨響中,黎玥聽不真切。
她憶起蕭然的話,這種勢頭的雨,若下久了,南方又該遭水災了。
安王府内,本該重病卧床的蕭敬雲好端端站在亭中觀雨,外邊的雨順風飄進亭内,濕了亭中人的衣襟,那人恍若未覺,紋絲不動,對身邊人歎:“雨若多落些時候,南方的百姓便要遭難了。”
薛貴會意:“王爺放心,早已去安排人了,黎家聖女此番必定會去江南走一遭。”
“既然如此,那本王拭目以待。”蕭敬雲往亭中央走了兩步,雨絲便不能觸及他分毫,他以欣賞的目光望向撲來的雨,好心情道:“黎家聖女究竟有何本事,不久便見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