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回到家,拿着那塊橡皮擦,對着天花闆。
手機這時響了一下。
——宋甜甜
江野看着手機上的備注,手抖了一下,好半晌才接聽了電話。
宋郁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還沒睡?”
江野喉間動了一下:“剛想睡。”
宋郁說:“别忘了明天考試要用的東西。”
要是平時,江野肯定要笑一下,他會說:“甜甜同學,你知道不知道現在的語氣就和我爸爸一樣。”
但是今天,江野垂下眼眸,抓着手中的那塊橡皮說:“嗯,放好了。”
江野張了張嘴:“要是明天……”
宋郁問:“什麼?”
“沒什麼,哈哈,”江野故作輕松地說,“我說我要先睡了,需要養精蓄銳。明天見啊,同桌。挂了。”
“甜甜?”陳虹哄睡完宋佳,出門看見宋郁站在樓道裡。
樓道裡挂着的是老式的燈,光線不太亮,宋郁側着身子低頭看着手機,手機屏幕的光照在他臉上,眉心緊緊皺着。
陳虹走出來:“怎麼還沒睡?遇到什麼事了嗎?”
“沒事。”宋郁垂着眼眸說。
他隻是覺得江野的狀态不太對,但是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
陳虹笑了一下說:“是擔心小野吧。”
宋郁原本不想說什麼,看到陳虹臉上的笑,卻莫名其妙地開口。
“我覺得他……”他不知道怎麼說。
“小野這孩子吧,看着自由散漫得很,”陳虹說,“不過他來家裡幾次我看出來了,是個好孩子,不用擔心他,不管遇到什麼事,要相信他自己能處理好的。”
宋郁還是第一次聽到别人對“自己”這樣的評價。畢竟在其他很多人眼中,他一直是不學無術,打架逃課的不良學生。
但是陳虹說得對。
他應該相信江野。
月考不是什麼大考試,學生去學校的時間和平時差不多。
宋郁今天沒有早去學校,到的時候,班裡已經坐了一大半學生。
江野倒是已經來了,在位上盯着什麼出神,宋郁走過去,看着他手裡拿着一塊橡皮。
“你在幾考場?”
宋郁一出聲,江野似乎被吓了一跳,手中的橡皮掉在地上。他有些慌亂地撿起來,随手塞進文具盒說:“十二考場,你呢?”
宋郁說:“三考場。”
考場是随機分配的,實驗班普通班混合着來。
江野說:“那離着還挺遠。”
他低着頭把考試用的東西收拾進書包,卻始終沒看宋郁的眼睛,接着走到門口說:“馬上就要考試了,我就先走了。”
宋郁突然開口:“等等。”
江野一頓,沒有回頭:“怎麼了?”
宋郁愣了幾秒才說,“不管這次考試,你有沒有進年級前200,在我這裡,你已經赢了。”
江野愣住了,他低着頭,沒說話,須臾徑直地走進了隔壁的十二考場。
第一場考試的是語文,宋郁先大概掃了一遍題,最後翻了一下作文題目。
“沒有一朵花,一開始就是花,每一朵花的綻放,必須從原點開始,是發育,萌芽,紮根,抽芽,開花。這像極了我們,經曆了長期的磨砺,堅守……終于破局、蛻變,成為自己。”
請以上述這段話按照你自己的理解寫一篇作文,題目自拟,要求情感真摯,内容具體。
宋郁睫毛低垂,須臾寫下作文題目。
——《成為别人,成為自己》
上午一共考了兩科,考完是十一點五十分,中午有一小時的休息時間。
大中午太陽很高,樹蔭下蹲着兩個人。
馬文不愛學習,也不關心成績,靠在牆上偷偷摸摸地玩着手機。江野在他旁邊,手裡拿着根樹枝,不知道在畫什麼。
陳開走過去:“江哥,考得怎麼樣?”
江野手來回抓着校服拉鍊說:“還行吧。”
陳開皺眉,又問:“老師有注意到你嗎?”
江野手頓了一下,片刻才說:“沒有。”
陳開露出笑,他的牙白的吓人:“那就好。”
“啊,我靠,難道是我打遊戲把你腦子打壞了,”馬文在自己頭發上摸了幾下,“我為什麼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
江野手朝着他的後腦勺拍了過去:“你也知道自己腦袋不行,那還問。”
“别敲了,哥,我日再敲真廢了,”馬文抱着頭向旁邊躲,眼睛倏然瞥到宋郁,他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樣喊道,“宋郁,這裡。”
江野的手頓了一下,接着那點不自然被他強行壓下去。
“同桌,你是來專門找我的嗎?”
宋郁看了旁邊的陳開一眼,又落到江野身上,“嗯。”
江野故作輕松地說:“是來問我考得怎麼樣?你放心,我……”
宋郁打斷他:“不是,是問你吃午飯了沒有。”
江野一怔,愣愣地說:“沒……”
他今天胃口不太好,就沒有去吃。
宋郁從書包裡掏出一個紙袋:“多買了一份,你解決掉吧。”
将東西遞過去,他也沒說别的,拉上書包走進了教學樓。
江野低頭,這個紙袋的牌子他認識,是他平時最喜歡吃的那家奶黃包和冰酥酪。
馬文壓低聲音小聲說:“我靠,江哥,我突然覺得你上次說得沒錯,我也覺得他暗戀你。”
江野送給馬文一巴掌。
滾蛋。
陳開在角落裡,目光落在宋郁身上,又落在江野身上。
下午還有兩場考試,英語還有綜合。
經過快一個月的學習,宋郁的英語追上來不少,做完整張試卷,還剩不少時間。
下午考完最後一場,他站起來收拾東西,就看到馬文急匆匆地跑到門口,看着他說:“不好了,宋郁,江野被級部帶走了,一考試結束就被幾個老師帶走了。”
宋郁喉間一緊:“為什麼?”
馬文原本不想說,但是在宋郁的目光中,咽了一下口水說:“有人舉報江哥考試作弊。”
宋郁沉默了一瞬,想起了從昨天到今天江野的不對勁。
他沉下去臉,對馬文說:“去教務處。”
政教處的大門關着,好在玻璃是透明的,從外面朝裡看,能看到江野背着書包站在一排老師面前。
有光頭,有魚塘,還有幾個其他的教務主任。 我最後再問一次,江野,”孫德才臉色很難看,沒有拿他不離手的保溫杯,用手重重地敲着桌子問,“你到底有沒有作弊。”
江野斜挎着書包,站得比平時更散漫,他臉上帶着不耐煩說:“我說了,沒有。”
孫德才沒好氣地說:“你沒有别人怎麼隻舉報你不舉報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