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其實小女并沒有被下咒,她隻是受不了那位道長先生抛棄了她,所以變得有點瘋癫。”喬老二嗫嚅着講道,“我要是不這麼說,你們就不會留下來幫忙了。”
“他撒謊!”
褚褐探出頭來。
“我聽到的不是這樣的!”
「喲喲喲,狗狗探頭,萌萌~~~」
「我還以為他至少會消沉一會兒的,畢竟剛被打」
「青遮是不是有點太狠了,給孩子後面都打紅了,褚褐又不是故意亂跑的」
「nonono,前面的,你太單純了,這才好嗑啊」
「?嗑點在哪兒啊?」
「您看不出來嗎?您看不出來嗎!訓狗啊(嘶溜)」
「啊啊啊啊啊前面的姐妹你懂我!就是這個!就是這個!」
「而且怎麼看,這小子都是一副樂在其中的表情吧」
樂不樂在其中青遮不知道,不過褚褐的确臉紅得不太正常。
褚褐在想什麼呢,褚褐在想的可太多了。
褚褐一直覺得他和青遮之間有着極強的距離感,造成距離感的原因有性格也有地位,也說不上哪一方面占比更多一些。對于褚褐來說,青遮是他活到現在為止遇到的最特殊的存在,是第一個見到的貨真價實的修士(雖然現在存疑了),盡管出于私心他更想稱呼青遮為仙人。還是他母親的舊識,盡管也并沒有比他大上幾歲。又能勉強算作是他的老師,教導他修煉入門,偶爾還會說些為人處世的道理。重重身份疊加在青遮身上,褚褐理所當然地會對他産生依賴之情。
但很遺憾地是,青遮似乎對維護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怎麼上心,即使他術法練得再不好也隻是很平靜地說一句繼續練習下次注意,不打也不罵。
褚褐覺得,打罵有時候也可以成為在乎一個人、對一個人上心的證明,青遮實在是太像一攤低溫的水了,或者是在他面前太像一攤低溫的水了,無論如何也炸不起來。礙于地位上的懸殊差距,褚褐也不太敢和青遮親近,總覺得自己嘴笨,會惹他生氣,要是他把自己扔了該怎麼辦?
可是,喬姑娘那句“你那位哥哥哪裡是修道之人,他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靈氣,就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人”猛地讓他心神動蕩,生出了連自己都震驚不已的愉悅之情。
如果青遮隻是個沒有靈力的普通人,那麼他在自己面前的寡言少語似乎就有了一個可以解釋的通口,也許是不信任他,畢竟誰都不能保證自己的舊識之子沒什麼壞心思,所以他對自己雖教導卻忽視漠然的态度也就理所當然了起來。
那麼,要是自己能夠修煉到更高的境界、能夠保護他、讓他無法反抗的境界,「丢棄」的主動權是不是就在自己這裡了。
這個太過于卑劣的想法從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然後在青遮三千尺打下來的第一下攀升到了頂峰。
青遮是重視我的。
他瑟縮着肩膀挨打,眼睛卻直勾勾盯着上方的人。
青遮,是重視我的。
那一瞬間炸開的愉悅沖淡了皮肉上傳來的疼痛,褚褐近乎餍足地注視着青遮的背影,頭一次覺得可以憑借自己的手抓住什麼東西。
“青遮,喬姑娘是道心破碎的修道之人,她是修士。”
他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說了出來,當然,他知道青遮還在氣頭上,也沒忘記要用一種謙卑的、知道自己錯了的語氣。
青遮在聽見褚褐講述的内容裡有“喬娘娘”三個字時,表情微微一動,他走到昏厥過去的喬巧旁邊,甩出尺子綁住她懷裡的嬰兒屍體,一拉一扯,枯木直接被拽了出來在地上滾了好幾圈,上面貼着的符紙也飄落了下來。
“逆位的胎殖術?”
他一眼就看出了不對勁。
胎殖術一開始不叫胎殖術,而是求子符,作用也不是真的求子,充其量就是個安心的祈福咒,從民間傳出來的,後來不知道被誰加以改動,添了幾筆,變成了貨真價實的“求子符”,但作用卻是把别人的胎搶過來移植到自己體内。因為過于邪異,如果母體無法受得住胎殖術的反噬,腹中的胎兒很有可能變成死胎,在民間曾一度引起騷亂,後來被精于符咒的不周山收繳,自此以後便失傳了繪制方法。
青遮之所以見過還多虧了他的爐鼎身份,他接觸過的邪術數不勝數,胎殖術自然也在其中。
不過逆位的胎殖術,他倒是沒見過。
“喬老爺,你曾說過,你女兒的第一胎是個死胎對吧。”
“是,是。”
“你過來。”青遮示意喬老二,“看一下你女兒的腹部有沒有傷痕。”
喬老二沒動:“要不,還是您來看吧,我又不懂這些,就不過去了。”
“我來看不合适。算了,府中照顧她的丫鬟呢,讓她過來看。”
喬老二縮縮膀子:“我府中沒有丫鬟,全是夥計。”
“全是男的?”青遮轉過身看他,心生窦疑,“照顧你女兒的人呢?也是男的?”
“是男的。”
這下就連褚褐都聽出來點不對勁了,“你怎麼能讓男的來照顧你女兒?”
喬老二賠笑:“她已經嫁過那麼多次了,也沒什麼名聲好維護的,男的幹活還更利落些嘛。”
“你!”
“褚褐。”
聽出了青遮語氣裡的警告,褚褐隻好把拳頭收了回來。
青遮已經失去了耐心:“你,過來,看。”
喬老二隻好磨蹭着一步一步挪過去,顫着手掀開一點喬巧下擺的衣服。
“道長,道長,您料事如神啊,巧巧肚子上的确有一道傷痕的疤,您看看您看看。”
青遮沒看,他略了一眼喬老二哆嗦的手,“你好像很怕你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