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石順着她的目光望上去,語氣平靜反駁道:“我既然做的是二奶奶的護衛,隻要是與二奶奶有關的事,不論真假,我自然是當真,有求也應。”
“偏是我身邊這些人都守規矩,”黛玉像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不合時宜地說着俏皮話,“不然姑娘們若借我的名頭戲弄你,豈不是每日裡你都得奔走如救火?”
裴石見上面的家丁已經爬上了頂,朝下面的人揮舞火把,大家一團興奮的歡呼聲而其。
下面的人朝上喊話,一問一答有來有回。
裴石終究隻是淡淡道:“隻要奶奶無礙,‘烽火戲諸侯’也未嘗不可。”
“也不知誰才是褒姒,”黛玉終于移開目光看向他,目中一絲笑意難掩,“裴将軍既已還俗,說話可得慎些。府中姑娘多,若是叫人心中留了情,免叫有心的人誤了終身。”
裴石一時無言,他少言寡情,如今沒想好去除隻是一門心思在人身上。此時隻覺得她有理,更覺不好應對,也隻能知分寸地閉嘴了。
沉默在兩人之間,反倒叫很久沒有調笑打趣的人的黛玉少了暢快感。
氣氛微妙間,高台上傳來一聲高喊:“京城裡好像起火了。”
衆人面面相觑,高牆之内視野受限,隻見火把照影處仍舊平靜,天邊也未見明顯異色,一時真假難辨。
裴石立刻上前一步,仰頭朗聲道:“火起得遠嗎?可朝這邊蔓延?”
“有好些距離呢!應該燒不到我們這裡。”
黛玉向裴石走近幾步,低聲道:“你再問清楚些,能否看得出是哪條街起的火?秋燥風急,若燒開了,隻怕火借風勢,連片成災。”
今日的京城早已非昔日模樣,許多百姓流散,朝廷支離無主,隻怕無人控火,這星星之火,便是燎原之兆。
裴石立刻仰頭再問,高台上的人回聲傳來:“隻看得出是在東南方向,大約隔了一條街……至于是哪,實在分不清。”
房師傅摸着下巴說道:“若是叫常在街頭巷尾打轉的人上去,說不定能認出個大概。”一旁房小師傅躍躍欲試,黛玉忙阻止道:“兩位師傅已經幫了府裡許多,怎麼好叫你們做這登高跌重的,我自叫人上。”
話音未落,裴石已派人快步去叫府中熟街的家丁來。
不多時,倪二與王短腿領着人趕來。倪二一見高台,興奮地高喊:“師傅!我能上去看看嗎?”
倪二體格高大,比先前那個瘦小的家丁不知沉多少,房師傅被他這話惹得有些不快,哼道:“你小瞧誰呢?我做的台子,便是裴總領上去也不帶晃一下的。”
房小師傅在旁笑道:“倪二你個粗漢子,爬得快也得穩着來,若撐不住,趕緊下來,别逞強。”
倪二咧嘴一笑,麻利地攀梯而上,高台吱呀作響,引得黛玉微微皺眉,心中不免有些擔心。
倪二上去後,第一句便喊道:“這台子結實得很!夠高!”
這過程賈芸在内好幾個人也來湊熱鬧,便是巡夜的人也駐足看了會。
賈芸仰頭高聲問:“瞧清楚了沒?”
倪二眯眼朝遠處望了好一會兒,終于回道:“看樣子是……國公府附近!”
王短腿在下方急問:“京裡八家國公府,你說的到底是哪一家?”
“東南方的,還能是哪家國公府!理國公府啊!”
他話音剛落,便要下梯,裴石卻忽然出聲:“慢着!”
“随即他俯身與黛玉、賈芸低聲商議。
賈芸略一沉吟,點頭附和:“二奶奶擔心的是,今夜雖刮的是西風,吹不到我們這,但先做好準備才是。”
黛玉颔首,已吩咐人召管事前來,備水護宅。
可此時裴石卻有些猶豫:“衛府在城南,若火勢延燒,那邊或許會被波及。”
賈芸道:“若是說衛太尉府上,那倒是理國公府柳家臨街。不過……衛家家風一向嚴整,想來能應對。”
黛玉撫臉想了會,“如今時局已亂,此時已入夜,連賊寇都不敢在街頭露面——不代表街上沒有别的東西。”
他未明言“活屍”,但他們心中已有數。
黛玉撫臉想了會,才道,“裴總領隻派快馬精銳去看一眼,隻确認那火不會影響衛府,便回來。”
“若是有意外呢?”裴石覺得不妥,“雖說你是主子,但此舉實在将人放在火上烤。”
“這外頭險惡我也不是不知,是不該以身犯險。隻是賈府有難時,便是子弟奴仆都四散而去,若非衛若蘭留下相幫,我與賈府撐不到你來,若是衛府有事我卻袖手旁觀,我于心難安。”
黛玉道:“這是我和賈府欠的情,又勞煩你幫我……我也不敢強求,你看一眼若有事便留着幫些,萬事還是以你們安全為先。”
裴石并非覺得完全做不到,隻是沒必要的風險應該審慎,隻想多叫人想想罷了。
沉默了一會,正要答應,黛玉卻又道:“我真不是魯莽,這府中還不能缺了你,我知道你是有真本事的,那些個護衛也叫你調教得規矩,定是在外都能聽你的。”
裴石心中舒坦,答應得爽快:“二奶奶既已決斷,我自然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