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絲毫沒有一宿沒睡的樣子,或者說她以前病中也沒叫她一年睡上幾次好覺,習慣了。
“哨所上的人說瞧見你們往府裡來了,沒想到竟還等了許久。”
黛玉顯然有些“未蔔先知”的得意,“我們正要出府去,這府裡我留了半數年輕家丁小厮交給了大奶奶了,裴總領多幫襯一些吧。”
裴石一頭霧水,隻皺眉問:“有要緊事嗎?我以為你深知外面危險,怎麼還要出去?”
黛玉隻笑笑,道:“我帶家丁們出去,一是清理我們賈府周圍的活屍,二是看招攬一些人到府中做事。”
裴石默了一會,便鑽進了車廂裡。
好大一人進來,真睡的蔔旃、跟黛玉擠擠的紫鵑、假寐的賈蘭,五個人的馬車,一下子就擁擠了。
“裴總領不留在府中休息?”
裴石抱着劍,冷道:“如果準備好了,便出發吧,其餘的路上再說。”
黛玉見他态度一下子變了,有點犯怵。
就這樣,馬車在首,連帶剛回來的護院領班們,五十幾人持刀帶械地分成兩列,從賈府出發了。
裴石看完黛玉畫的圖,才終于心知一二。
他歎了口氣:“也是難為你一整晚做了這般謀劃,雖然冒險,但也不錯。”
黛玉本是主子,做什麼其實不需要在意下人的看法,隻是裴石常在外行走,若他覺得可行,也讓黛玉能安心不少。
經過一整晚輪番的眺望,黛玉已經在家丁的口述中知道了京中起火的大緻地點。而夜幕漸漸褪去,他們又能清晰的看到活屍躲避的去除。
甚至,他們還能發現哪些院子裡好似有人生活,或許可以招攬他們到府中做事。
府中有錢有糧,也并非什麼難事。
雖說哨所高台隻有一個,沒辦法看清全部活屍的藏匿地,但家丁們發現的藏屍處,已經足夠賈府這般興師動衆了。
“我也是賭,如果不管皇城能不能被攻下來,他們至少今日無暇顧及其他。”這便是黛玉敢親自離開賈府的原因了,“如果不能把握這次機會,也不知往後什麼時候才能離開賈府。”
裴石合上手中的圖紙,道:“我有一事想請二奶奶答應我。”
“什麼?”黛玉笑笑,大抵能猜出他要說什麼,“裴總領既然舍命陪君子,那我自然是不叫你難做,自然會安分守己,多聽裴總領的意見。”
裴石點點頭:“此行我們既然要去看看起火的理國公府,二奶奶還是先去衛府看看,剩下的交給我們處理吧。”
“晚一些吧。”黛玉其實也是這麼想的,但是,“衛府的人昨夜怕也是多有勞累,我們事情辦完,再去看看也不遲。”
他們一路走走停停,隻選了活屍藏匿較多的宅子。同行護衛多,領班們皆随裴石同行,白日清剿活屍就如同探囊取物,隻要将活屍引出房外清剿,也不算什麼難事,甚至他們在無人居住的房子中,也取了一些看着府中可用的東西。
可便是對護衛們看起來司空見慣的日常,倒叫黛玉真切看到了京中百業蕭條的樣子。
不是她所想的撻伐與紛亂,而是詭異的安靜,地上的人是安靜不動的,門戶或大開或緊閉也是安靜,便是連飛鳥貓狗也聽不到動靜。
明明是亂世,明明闖王帶着不知幾何的義軍從中原長驅直入,可便是因為活屍,因為禁軍死守皇城,城中除了那至高的權力,一切都叫人忽視了。
黛玉想着,也難怪裴石他們是常能搜尋到無主之物了。
賈芸按着圖紙上标注出來的房子,帶着幾個能說會道的前去勸說房中人入府做工躲禍。
有些堅持留守家中的,黛玉也沒強求,隻叫人記下門戶,後面再舍了些陳年谷米給人家,又對百姓說了些京中如今的局勢,隻叫人小心,便也算了。
就這麼一群人浩浩蕩蕩,真沒遇到賊寇來擾,黛玉愈發覺得那倆人所言非虛。
行至中途,黛玉更叫人騎快馬去探探皇城外義軍闖宮的情況,也好早做打算。
黛玉的馬車先一步到衛府,帶着一群人進入人家的府邸總歸不妥,裴石便帶着護衛家丁前往起火的地方去。
黛玉站在衛府門口,還有些許緊張,可是賈蘭叩門自報家門後,很快便見衛府正門雙門大開。
縱使史湘雲還是穿着一身男裝,但是黛玉很快便認出人來。
倆人都在京中,隻是一場變故卻差點再難相見。
不隻是黛玉,倆人相見的一瞬間想起往日姐妹們在大觀園中自在快樂,無所顧忌的日子,恍若隔世。許多姐妹已經再難相見,而此時能見故人安好,倆人都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