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重生了,那後續一系列讓她們母女命運發生轉折的事情就不可能再發生,她也絕不可能再讓母親受到一點傷害,那些肮髒的、令人作嘔的回憶,那些害過她們母女的人,她一個人記得就好。
于是,等李文君醒來,便得到了一套看似合情合理的解釋。
“媽,昨天你背着我在大雨裡跑來跑去,自己身上都淋濕了卻不讓我淋一點雨,那時候我才意識到,從小到大,我有多讓你操心,我以後會好好學習,好好保護你,不再讓你受一點委屈……”
今歡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話裡含着五分真心,引得李文君偷偷背過身擦眼淚。
孩子終于長大了,懂事了。
良久,李文君才轉過來,母女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
出院後,今歡的生活倒是沒什麼特别之處。
因為她……
去上學了。
是的,前世小靈界聞風喪膽、人人得而誅之的“血煞魔君”今歡本人,今年剛好初三,還有兩個月中考。
周二晚上,九點剛過十分。
江北市第二中學,初三(4)班門外,不時傳來帶着怒氣的叱罵聲。
一個戴着圓圓眼鏡、一身黑色中山裝的中年男人,面帶怒容,兩撇标志性小胡子都氣得豎了起來,背着手站在走廊上,正在厲聲訓斥着面前的少女。
少女容貌清麗,剛剛病愈,弱柳扶風一般倚着欄杆,孱弱得仿佛風一吹就能吹走,被對方這麼毫不留情地當面訓斥,她低着頭,安靜聽着,秀氣的唇被咬得發白。
正是第二節晚自習,一牆之隔,教室裡人心浮躁,暗流湧動。
講台上坐着的學習委員咬着筆頭計算數學題,頭也沒擡,“安靜!”
但她的話顯然沒有任何威懾力,底下竊竊私語聲更甚。
教室後排,一個蘑菇頭男生扒着窗戶津津有味地看好戲,一邊還轉過頭,語氣裡帶了點幸災樂禍地問他同桌。
“欸你說,今歡怎麼又被江适之罵了?”
“江适之”,正是學生們給外面的中山裝男老師起的外号。中山裝男老師原名江維桢,原名太難記,又因為對方形似神更似語文課本上的胡适之先生,學生們便戲稱他為“江适之”。
“不知道啊,不過以前還沒注意過,原來她長得還挺不賴嘛。”他同桌也側過頭,看了站在外面的今歡一眼。
這個角度,江适之背對他們,正好能看清今歡的臉。
“豈止是不賴,我覺得都能和一班的花不語比一比了,可以打這個分數,”蘑菇頭男生比了個數字9的手勢,表情有些惋惜,“扣一分是因為成績太差了,比我都差。”
“她原來那個發型也太醜了,還是現在這個好。”
兩個男生又點評了一會今歡的外貌變化,才回歸到最初的話題。
“不過,她這都被罵兩節晚自習了……江适之這是發多大火啊?”
“你不知道,剛剛第一節晚自習下了我假裝上廁所去偷聽,你猜今歡幹了什麼才讓老-江大發雷霆?”
“她怎麼了?月考又是倒數第一?那有什麼稀奇的,她不回回倒數第一嗎?江适之總不可能因為這就罵她兩節課吧?”
“呵呵,那你還真猜不到——上次月考,七門考試,今歡交了七張白卷!”
“哇!”蘑菇頭男生忍不住驚叫出聲,立即收獲了學委狠狠的一個注目禮。
蘑菇頭男生壓低聲音,繼續問同桌,“那今歡膽子也太大了吧——她不想讀書了啊?”
“那誰知道呢。”他同桌滿不在乎地結束了話題。
走廊上,江适之還在唾沫橫飛,說來說去無非是“不想讀書就滾回家”“态度不端正根子就爛了”“你一個人拖全班後腿”這些老生常談,最後照例是抛出“叫你媽來”的殺手锏。
今歡表面上十分乖巧,時不時回應一句“老師我知道錯了,下次絕對不會了”,心裡卻磨着牙,恨不得把當年十五歲的自己腦袋撬開,看看裡面到底裝的是什麼樣的豆腐渣!才能做出七門考試交白卷這種腦抽行為!
其實一開始重生回來,今歡在照鏡子時,就對十五歲的自己就抱着一種十分微妙的心情了。
這……青春期學人家挑染劉海也不是不行?為什麼偏偏就選了紅色呢?你為什麼不能學學其他非主流染個正常點的藍色或者綠色呢?
染個紅劉海,弄個刺猬頭,怎麼,大公雞在逃雞冠嗎?
還有,這骷髅耳釘、骷髅衣服、破洞褲、殺馬特造型,不能用土來形容了,這簡直就是大禹他爹鲧偷的那塊息壤——土出了新世界好嗎?
今歡照完鏡子,頓時對她媽愛她的程度有了具象化的了解,畢竟換成現在的她,可能忍不了三天就把十五歲的自己掃地出門了。
但衣着打扮并不是最大的問題。
出院第二天,今歡就果斷把劉海染了回來,發型也乖乖拉直弄成齊肩短發,再換上校服,也有了八九分好學生的模樣了。
更讓她頭疼的是學業。
剛進校門第一次晚自習,就得知了自己上次月考七門考試交白卷的“輝煌事迹”,緊接着就被班主任叫出來訓了兩節課。
眼看晚自習快下課,江适之頓了頓,見今歡這次比以前态度端正不少,面色稍緩,但随即,似乎想起他來的目的,他神情嚴肅地開了口。
“今歡,經過學校領導讨論決定,由于你這次考試态度極其不端正,再加上你之前多次違反校規校紀,造成的影響十分惡劣,決定讓你回家反省,返校時間待定。”
今歡一下懵了。
還有兩個月就中考,現在讓她回家反省,不就是變向勸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