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知舟的一番話如架起的弩,萬箭齊發正中另一位當事人的胸腔,萬箭攢心。
佘行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重喘幾口涼氣,咚咚作響的心髒失去規律,踏着秒表的轉動,它也一樣跳動着。
似乎應知舟再多說一句,佘行這顆心也就不跳了。
今晚的應知舟卻得饒人處不饒人,甚至連他自己也不饒過。
“你怎麼忍心的。”他的啜泣如星點砸下,滴滴水滴落地,不輕不重,在佘行的大腦裡剛好整耳欲聾。
“什麼?”
佘行全身寒毛卓豎,思緒空前的清晰。
良久。
應知舟依舊埋在他懷裡,這段沉默的時間他隻感受到一滴熱淚正中他的眼睛。
于是他擡手,輕抹慢撚愛人眼角即将滾下地淚珠。
佘行身形一僵,可沒過一會兒又松懈了下來。
他如重獲珍寶般張開膠水黏住的唇瓣,口齒不清間仍輕聲細語地呼喚
“寶寶。”
應知舟坐在駕駛座上,仰頭便瞧到天際飄來的雲霧,他撐直了胳膊,堅定而又顫抖地搭放在少年的肩身上。
“嗯。”
他喚垂眼的佘行,卻沒有中止自己的言辭,似乎毫不在意對方的回答。
“你故意挑起我剛入隊時網絡上對我家庭的猜測”應知舟嗓音一頓:“佘行,依你的性格,你是不會故意讓我傷心的。”
“為什麼這樣。”應知舟平淡如水的嗓音漸漸夾雜着潮濕的啜泣,他沒有停滞,反而武裝待發,愈發坦然。
“因為你還想借刀殺了我?”
他停頓片刻。
“我知道,那次獨木橋是你故意而為。”
腦中整片的空白,他想不出任何一句話語,卻在當下明确明白,自己現在面臨兩種選擇。
一是刻意回避
二是……
“你目的明确,殺伐決斷,不是一句想和我一起死去就能夠解決的。”
應知舟眨了眨發酸的眼眶,接着言辭,續言
“如果你的理由還是想和我一起去死,我要不原諒你,你就會有更極端的做法對嗎,那我原諒你。”
“以此作為交換,我想知道,你是因為個人意願,還是迫不得已。”
“我不是故意為難你,你不在時,我經常關注你的輿論消息,所有人都說你變得極端,我想看看,你究竟還是不是我認識的佘行。”
“不是我。”佘行即使不用去想,也知道他将要問的問題的答案,可嘴始終不和頭腦一緻,自顧自地問出。
“你為什麼會相信他們。”
他懷中的應知舟微微顫着身體,可即使害怕,他依舊擡起了沉重的頭,詫異的眼神水汪汪地瞧着眼前的青年。
“我對你不好嗎。”
“即使知道你有想殺死我的念頭,可我也會因為你一句會一直陪着我,想用死守恒我們愛情的永恒而感動,原諒感情裡像寶寶的你。”
佘行一怔,半晌沒有反應。
“我無法理解你極端的想法,但你說你是迫不得已,既然迫不得已,你又接受了我。”
佘行如被撈出水面,通身的冰寒與窒息一掃而空,他下定某種決心,死心塌地。
“一面迎和我的挽留,一面使手段逼我走。”
應知舟一愣,頓感大腦精神有些失常,以緻他有些胡言亂語起來。
他怕自己做些什麼後悔的事,迅速放開了青年。
“你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我剛才問,你在準備些什麼,才要一直逼我不接近你。”
佘行垂眸,伸回了按着車門的手,可在剛松手的瞬間,應知舟強勢地将他的手按回原位。
“佘行。”他一字一頓,說得認真而果斷:“你為什麼想逃,是因為覺得我在為難你嗎,還是因為你時間到了,沒時間陪我了?”
佘行眉頭一皺,沒想到自己的一個舉動會讓對方如此多想,不用他猜,他也知道在青年平靜的背後埋藏着多麼瘋狂的情緒。
“等你平靜,答案就在眼前。”他溫柔地用另隻手揉了揉眼前人的發絲
應知舟霎時挺直了腰闆。
“所以,你現在怎麼想的。”
他放下強勢的手,全身背着座椅,緩慢松懈。
佘行點燃一根煙,挑眉明知故問:“什麼。”
應知舟陰暗的目光怨恨地睨了他一眼,空氣也似他眼神的冰冷凍結了時間。
良久
佘行率先低頭,吐言:“打火機在外套裡。”
……
“我不想給一個如今不愛我的人點煙。”
話雖如此,應知舟依舊手伸進他的口袋掏出一個打火機來,他左手遮風,右手生疏按響打火機。
煙剛點燃的一瞬,佘行猛吸一口,隻一口,他按滅煙頭,煙灰缸是他引以為傲的左手手腕。
應知舟無法捉摸他心中所想,一臉鄙夷地瞧着對方蒼白的面色。
“你……”
佘行垂頭,接住對方未完的話語。綿長的迷霧橫穿兩人相抵的鼻尖,如他們曾共同呼吸過的空氣,縷縷消散。
“我是想讓你消失在我的生活中。”
他又一次放任自己的感情,随煙任性飛去。
“應知舟,我們對彼此的威脅太大了。”
佘行掐緊了手心,疼痛霎時沖洗他混沌的思緒,他從嘴中喘出一口氣來,沉言
“你說的,你也有難處。”
“所以,我們等你清醒了再抉擇好不好?”
他見應知舟目光黯淡,輕放腿上的手也變得顫抖,他咬緊下唇,像是對天做了發誓。
“我愛你,這是你想要的答案,也是我最後一次給你選擇的權利,你再想想吧。”
應知舟思緒萦繞,内心海水般動蕩,現實的窒息沖刷他的不可置信,直至最後他重新恢複說話的權利,嗓音依舊夾帶顫抖
“你又在趕我走。”
嗓音沙啞至哭喊破了音
“我讨厭你。”
“你為什麼偏偏對我這麼自私!”
佘行身體不受控,猛的環住他的脖頸,随之,應知舟漸漸恢複平穩。
夜晚的風是如此兇狠,鋒利的冷風劃過耳廓,應知舟隻頓覺全身冰冷。
他憋着淚,全身抽了筋骨般的疼痛,無時無刻不在刺激他的大腦,也許夜風太冷,對方太過果斷,他一時竟突然想通其中的隐情。
窒息的鼻腔瞬間通暢,敏感的淚腺堵塞,他内心風平浪靜,柔聲細語
“如果利益比我重要,那我放過你。”
他閉眼,單憑内心言語
“現實如此,我卻依舊無法否認自己不愛你。所以你不用擔心有麻煩,我不會為難你,我們就像我沒有打過電競般好了,我會躲你遠遠的。”
……
“那你怎麼辦。”
佘行顫言喚他
“舟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