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感時花濺淚
(蔻燎)
花辭樹提着竹筒走來,單膝跪地,雙手捧着綠油油的竹筒給落花啼,笑道,“公主殿下,喝點水吧,休息一會我們一俱下山。”
靠近幾分,他瞧見落花啼額頭上腫脹的大包,掏出随身攜帶的藥膏,征求對方的同意,“公主殿下,你的額頭紅腫了,不介意的話,容我幫你塗藥嗎?”
落花啼不置可否,有氣無力地瞟了一眼花辭樹。
接過鮮嫩濕潤的手腕粗細的竹筒飲了一口涼爽的潭水,水的味道都充滿了竹子的清香,落花啼長籲一氣,輕颦眉心,“我聽入鞘說他在荒嶺撿過一片人皮屑,但是荒嶺上上下下不見人煙,也無山洞躲身,所以我猜想,那生肖殺手會不會藏在接近荒嶺的哀悼山之中?”
“不然。”
花辭樹搖搖頭,扶着落花啼的後背,指腹勾了淡黃的藥膏輕輕地一圈一圈按揉落花啼受傷的位置,坦然道,“哀悼山是勝名天下的天相宗,與靈暝山同出一脈,都是斬奸除惡的正直教門,斷不會做出傷天害理之事。我認為,這是生肖殺手故意禍水東引,将我們的注意力引至哀悼山,他才有機會繼續為非作歹。實際看來,他目下成功了。”
此言不差。
落花啼便是被生肖殺手的障眼法騙到了哀悼山鬧了一出,而真正的生肖殺手卻在花落知多少熟稔的得手了。
點點頭,搖搖頭,落花啼蓦地想起什麼,直視花辭樹,喉嚨啞然,“生肖殺手抓走了人,會在十二天之内殺人抛屍,自上一次抛羊屍已經過去了四天,如此一來,我們隻剩下八天時日。當務之急,必須趕快找到生肖殺手的藏身之處。對了,這次抓走的人到底是誰?”
“論起此人,公主殿下你也親眼見過一面。”
這話說得雲霧缭繞,落花啼懵了,反問,“我見過,在何處?”
花辭樹斂眸,“正是在‘全是羊’酒樓匾額下被粘血滴了一臉的富家公子。”
那富家公子不是旁人,是花落知多少的首富錢盆滿的兒子錢缽溢,年歲将好二十,屬相為猴。
錢缽溢自生下來就過着馔玉飲珠的風光日子,幾乎想要什麼便得什麼,家底子厚實得富可敵國,算是花落知多少裡排名頭等的公子爺,呼風喚雨,不在話下。他每日除開沉溺溫香軟玉,就是豪賭作樂揮灑金銀,吊兒郎當,不學無術慣了,多年下來成為了名副其實的纨绔。
他仗着家大業大,不将所謂的生肖殺手放在眼裡,即便知道自己屬猴,可能會淪為生肖殺手的下一個目标,他還是抱着僥幸,天天不務正業,跟着狐朋狗友浪迹在花叢中。
花辭樹下達的屬猴之人的宵禁他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棄之腦後,偷摸溜出來玩樂。
不曾想,他昨夜去了花落知多少裡的一家妓-院“釀紫居”過快活似神仙的夜晚,次日便在房中失蹤,徒留一雙臭氣熏天的鞋子證明他來過。
富賈錢盆滿得知消息,哭天搶地,天蒙蒙亮時就咋咋呼呼跑到警世司求着官爺救救他的兒子。
花辭樹自是派人四處搜索,并加大範圍去荒嶺一帶碰碰運氣。
心知無可耽擱,耽擱一秒失蹤的錢缽溢就會多一分危險,落花啼逮住花辭樹幫她抹藥的大手,強撐身子要站起來,耳畔不合時宜地乍起清脆的鼓掌聲。
“啪!啪!啪!”
猶勝刮人耳光,顫動心神。
兩人循聲而望,不偏不倚對視上遠處一隊人馬前的金袍男子的深邃眼眸。
曲兵一長條地蜿蜒在哀悼山,不見盡頭,前首的一匹黑馬上坐着面無表情的曲探幽,他舉手連拍幾下,頗有玩味的意思。
天際黑沉似水,西落的太陽匿于山後,哀悼山愈發黯淡,每個人的臉龐都鍍上薄薄的藍黑色。
天地之間,隻有曲兵手裡的火把還帶點亮光和溫度。
曲探幽曳缰走來,停在落花啼與花辭樹二人正中央,居高臨下,“春還公主,不是說好了助孤尋找龍鱗花?你不告而别,獨自消失也罷了,何以又同警世司之人拉拉扯扯?你忘記了你是孤的未婚妻麼?”
他的眼睛流駐在落花啼握着花辭樹手掌的手上,黑目的星火光芒閃了一閃。
一旦看見曲探幽,前世深入骨髓的恐懼席卷她的心房,落花啼渾身繃緊,戒備萬分,丢開花辭樹的手,按住腰上的絕豔。
昂頭,微眯瞳孔,譏鄙道,“本公主來哀悼山找龍鱗花,一番好意竟叫你這人當成驢肝肺,沒天理!我隻是路上偶遇了花司主罷了,你别叽叽喳喳跟怨夫一樣,搞得本公主真和你有什麼般,惡心死了。”
她不管曲探幽作何回答,走到對方的馬匹之下,“給本公主和花司主一人一匹馬。”馬車不知跑何處去了,得退而求其次騎曲兵的馬下山了。
曲探幽斜了斜花辭樹,回頭打量落花啼,抿直嘴角,擡手一揮。
入鞘無奈地牽出兩匹高頭大馬,示意落花啼,花辭樹上馬。
落花啼毫不忸怩,腳踏馬蹬,翻身上去,抽-動皮鞭子,頭也不回地馳騁走了。
花辭樹朝着曲探幽俯首行禮,硬邦邦地道一句“多謝太子殿下”,跳上馬背,跟着落花啼的背影前去。
塵土飛揚。
入鞘瞅着兩人折入山林,小心翼翼擡目去看曲探幽,“太子殿下,這春還公主一天天翻山越嶺,親近外男,謊話連篇,完全沒有公主的模樣。要不,我們先回落花王宮?不必管她了。”
曲探幽捏着缰繩的手指挫出骨響,閉口無言,僅是一展手臂,曲兵隊伍換了方向秩序井然地向山底行進。
花落知多少燈籠掩映,華光灼眼,八街九陌,道路縱橫。